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优酷小说网 > 武侠小说 > 蜀山剑侠新传  作者:还珠楼主 书号:2081  时间:2016/10/5  字数:38487 
上一章   第八回 小结全文 群丑悉歼霹雳火 情联五友 归舟    下一章 ( 没有了 )
话说众人听完俱都大喜,随即望空拜谢师恩。蕴华取出仙剑一看,最长的才得尺许,单剑只得九枝;双剑还有三五口作一套的,长仅三两寸,形如玩具。看去全是寒辉闪闪,奇亮如电,五光十,耀眼生花;知是紫云宫中仙兵神铁,会合海底肺中太白金之气,合炼而成。清菬惟恐炫,忙命收起,仍蕴华藏好,只取一枝单剑,赐与吴桐,令归后船,便向前途进发。

  本意先往江访友,船近靖江,次娴提议将船傍着北岸,缓缓前行,留下一人和门人守在船上,余人分头上岸,随意游行,顺便积修一点外功,无须等在船上,只自己和王蕴华去往对岸江访看友家子孙。清菬笑道:“你的意思,分明不要我去。我代你们看船,如何?”次娴笑道:“我并非不要你去,为你这人忠厚得可怜,虽然修道多年,仍是那么粘滞,我都代办,还不好么?”清菬微笑未答。

  毓桐猛然想起一事,知道清菬对众兄盟友最是情厚,大家能有今成就,全由他一人苦心孤诣,百折不回,才告成功。平相对,无话不谈;只有一事,除他爱次娴外,仅蕴华稍知底细。但是三人当众绝口不提,蕴华也极守口,连对丈夫彭均未说过。自己为了好奇,前向次娴探询多次,均被婉言谢绝——说已答应清菬,不肯;蕴华还是昔年同住江南,对方向其吐,才得知道大概,恕难奉告等语。心料江之行,多半又是为了此人,故与蕴华同去。自己不便随往,便朝爱女宝玲微一努嘴。次娴先已觉查,笑道:“弟妹无须如此,早晚自会知道;不过事情未定,难于奉告便了。”

  毓桐乘机说道:“这个闷葫芦,已历三世,我已闷了多年了。你只说一句,三哥向无不可告人之事,为何这等守秘?莫非以三哥的为人,和你夫恩爱,又隔了这多年,还有什么隐情不成?”

  次娴笑道:“此时还是难于奉告,便二嫂同去,也只为我暗助;到了地头,仍要分手,详情并不知悉。等西庭斗法事完,回山时节,说与不说,就能定了。”

  毓桐气道:“照此说来,能否吐口,还不一定呢!你是我的三嫂,又是我二姊;连这点事都屡问不说,我也不再问了。”次娴知她仍是前生小,便不再说,自和蕴华起身先行;乘着天明以前,往隔江对岸飞去。

  孙宝玲先见母亲示意,便留了心,次娴一走,故意朝齐令贤道:“大姊,对岸山容甚好,我们同往一游如何?”令贤本想随侍父亲同游,方一沉,齐良笑道:“我们今原定由此分途游玩,随意积点外功;等你三婶事完,再绕往苏州,转入太湖,也就到日子了,你和宝玲一同去罢。我和你彭叔父也想就便飞往福山,访查前生老友踪迹呢!”

  令贤只得应了。当下除清菬留守外,孙氏夫和斋、彭二人各走一路。

  毓桐因被次娴看破心意,只当二女真去游山,也未在意。又因当地离浙江近,反正还有数耽搁,便和丈夫商量,同往西湖诸山一游,孙同康自无话说。一会,众人相继飞走。

  齐、孙二女先行,本意两位婶娘刚走,所去必是江城内,可能赶上。那知追到对岸,四望晨光未吐,只东方略现一痕曙;江面上大雾迷茫,对岸舟船,已看不见。先往城内人家分途寻找。初意此时有雾,天还未亮,婶娘们如往人家访友,也就刚到;双方乍见,必有灯光人语透;城又不大,飞行神速,只要贴着屋脊,掩下遁光,静悄悄飞行过去,多少总能看出一点形迹。那知找遍城内,又去城府人家村舍找了一遍,均未找见。天已大亮,只是头为浮云所遮,天色甚是晦。

  令贤早已问知来意,久寻不见,便把宝玲拉向无人之处,说道:“这里人民富庶,城外不比城内,村镇甚多,如何找法?三婶此行不愿人知,事必隐秘,焉知不是声东击西,另有去处;否则先后相隔,只几句话的工夫,怎么也能追上,怎会不见?我想对方如是故人子孙,决不会在天明以前上门,这等人烟稠密的鱼米之乡,对方如是修道之士,怎会居此?莫是故意遮人耳目,另有地方罢?”

  宝玲道:“这话果然有理,我们上当了。不过所寻的人,必在附近不远。听说前面便是黄山,风景似乎还好,又临大江,我们前往一寻如何?”令贤应了。

  那黄山在江城北长江南岸,在于狼、福二山之侧;虽非安徽黄山之比,地势却其形胜,为兵家必争之地。又以屹峙江干,长江如匹练环绕其下;每当秋佳,遥望江上帆樯往来,长波浩森,极目无涯。人家城郭,多在烟树之中,平畴沃野,到处青碧。

  入晚,万众灯火灿若繁星。再当月白风清之夜,登临其上,上面是勇空滞雾,素月光;下面是渔火明减,江千里。天水相涵,明辉如画,真成了一个玻璃世界。等到斗横参移,白月初坠,红金轮又自东方天际涌将出来。红光万道,与水上下;跳掷了一阵:忽然离水而起,明霞散绮,晴彩浮空,江面上早闪起了亿万金鳞,更是壮丽非常。

  二女到时,见山上种着不少花树,也有人家庙宇;心想三婶所寻的人决非庸,所居当必幽静,不会与这些俗人住在一起,上来先往风景清幽僻静之处寻找。那知山本不大,又离城镇江边颇近,山上更有几座大庙,香客游人往来不绝。远看风景甚好,这一临近,二女累生修为,见惯仙山灵境,自然看他不上。加以游人甚多,见二女长得那等美秀,年纪又轻,言笑自如,不作世俗儿女之态;俱觉新奇,互相指点注目。

  二女本甚讨厌,及至走到山顶,俯视长江横亘足下,江浩浩,一泻千里,颇为壮观。只是天色晦,遥望隔江靖江县城烟笼雾的,已然看不甚真,颇有下雨之兆。方自指点烟波,互相笑谈,打算稍为观览,再去寻人;忽见身侧不远,右一獐头鼠目的少年,由山石后面掩来,神情甚是鬼祟。二女先在半山,便见此人尾随身后,后在人丛中走失,这时见他又由后而绕来,不有气,当时就要发作。

  那少年名叫侯文,是个花花公子,仗着财势,横行当地。喜渔,家中养有不少打手,自己也会一点武功。先在半山听下人说,有两个美貌少女,年只十五六岁;未带从人,来此游山,赶去一看,惊为天人。当时本想下手,因见二女气度高华,衣服也极清丽,不似寻常民女;心疑路过贵官之女,未敢冒失。一面命人去往江边打听过往官眷,有无儿女在内;一面暗中布置羽,亲自尾随。到了山顶,见二女言动天真,丰神美秀,直与画上仙女相似,越发心醉。一时胆包身,不知晦星照命,妄想绕到二女身前查听来历;只不是什么大来颈,立时抢走。

  人未近前,已被发现,二女见他穿著华美,一脸气,又是那等鬼祟神情,知非好人。孙宝玲最疾恶,刚对令贤说:“姊姊你看这厮鬼头鬼脑,跟在我们后面,想找死么?”

  令贤本已发现驮现对是个恶少,以前有过经历,知道自己貌美,容易惹事;前往湖湘行道,为此曾伤多人。后来小仙侠威名远震,传递民间,方始无人敢于生事。心料对方乃财势人家狗子,同行必有羽,近父亲诰诫,对寻常恶人,如非真个凶人,不可妄杀;本心只想略加惩治,便即离去。及至用目四顾,忽然发现右侧不远老松之下,坐着一个肥头大耳、袒赤足矮胖和尚,笑嘻嘻瞇着一双细眼,望着自己。因先上时未见,突然出现,心中一动,便留了神。听出宝玲快要发难,方要阻止,告以和尚来势可疑。

  侯文那知厉害?一听对方骂他,立时乘机凑近前去,假装发怒喝道:“你们那里来的女子,为何无故骂人?家住何处;决说出来,你侯大爷不是好惹的。”说时,把手一挥。随从羽已早掩到二女身后,闻声一齐赶过,同声大喝:“这是侯镇台的少大人,竟敢出言无礼!快随我们少大人回去,陪个礼儿,还有你的好处。否则当场打死,丢在江中喂鱼。”

  宝玲见狗子同了十几个壮汉,围着自己指手喝骂,声势汹汹,两次想要动手,均被令贤止住,本就难于忍耐。侯文也不想想对方两个少女,被这多人围住威吓,神色自若,一点不怕;如其好惹,岂是这等神气?一时朦心,笑说:“小姑娘,随我到家,包你享受不尽。”口说着话,伸手便拉。拟这样美秀少女,还不是笼中之鸟;不料手才一伸,内中一个少女忽然秀眉微扬,娇叱:“狗贼敢尔!”说时,把手一扬。侯文手还未到二女身中,猛觉一股极大的力量照手打下;宛如刀斧猛劈,右手立断,其痛彻骨。

  “嗳呀”一声,当时痛晕过去。

  旁立打手见少女骂了一句,将手微扬,并未沾身,狗子便倒地,还不知道受伤;过去想扶,人已晕死,右膀也齐腕断落,鲜血直。当时一阵大,纷纷喝骂,朝前扑去。

  令贤恐宝玲又伤多人,口喝:“玲妹,这般无知狗不直计较,稍微警戒已足,我们去罢。”说时,一面拦住宝玲,一面伸手一挥。

  那伙打手,除有两个,正扶狗子,忙着包扎伤处,未上前外;下余十六七个,正在纷纷喝打。猛觉一股劲力疾风面撞到,力猛异常,再也立脚不住,纷纷翻身跌倒在地。

  内有几个护院武师还想纵起,取出兵器,再试一下。还未上前,令贤己戟指叱道:“无知狗贼瞎了眼睛,我姊妹要杀你们,易如反掌,当真要作死么?归告狗子,从此悔过还可免死;再似今这等行为,必用飞剑取他首级。你如不信,且看这一个榜样。”

  说时,众打手武师本在二次前扑,先给宝玲扬手一挥,又被罡风撞退;几度受伤,才知厉害,不敢再上。无如狗子是众人的衣食父母,受此重伤,回去如何代?不得不拚。

  众打手正在进退两难,令贤把话说完,扬手便是一道白光,飞向对面大树之上。雷闪也似,略一掣动,只听一片喀吱之声响过,白光飞回。再看那株浓荫密茂的大槐,枝柯尽折,纷纷下坠,成了一个光干。白光飞回时,扫向一块丈许大的崖石之上;又是“叉”的一声,裂成两半。经此一来,众人全被镇住,纷纷跪拜地上,齐喊:“仙人饶命”狗子也自痛醒过来,见随带打手跪了一地,刚怒吼了一声:“狗丫头!”宝玲怒喝道:“这小狗贼,仍然留他不得。”令贤想拦,一道青光已朝侯文飞去。

  狗子骂时,身畔同本在附耳急劝:“此是剑侠,不可冒犯。”话未说完,青光已电驰飞到,方知厉害。本来非死不可,幸而令贤不愿杀人,扬手一道白光将青光挡往,狗子才未伤命。就这样,头发已被扫去好些,连左耳也削去了一半。当时吓得心魂皆震,不顾疼痛,跪扑在地。哭喊:“仙姑饶命,下次不敢。”

  二女正要发话,微闻右侧有人笑道:“米粒之珠也放光华?是好的,可去上方山寻我。”令贤心细,先见树下和尚始终旁观未动,心想许是原来在此,又未看出别的异处;忙着拦劝宝玲,并未十分在意。闻言连忙回顾,和尚仍坐树下,白影一闪,忽然不见,料知不是易与。自己踪迹已然,二位婶娘如在当地,见此情势,定必赶来阻止,分明不在此地。忙拉了一下宝玲,向侯文喝道:“我姊妹专杀恶人,今大大便宜了你。”

  说罢,为防连累好人,故显灵迹,双双把手一扬,各纵起一道遁光;长虹经天,破空飞去。飞出数十里,再隐形赶回船去。二女本意为那和尚可疑,想向清菬请教:上方山有无此人?本领如同?及至飞到船上一看,清菬已他往;只吴桐同了新收门人陆霆,在前船上缓绶驾舟而行,说笑正。令贤便问道:“吴师兄,三叔父呢?”吴桐笑答:

  “师父刚走,行时命我缓缓驾舟前进,往苏州绕去,他要访一老友,未说去处。二位姊妹怎会这时回来,可有事么?”

  二女随把前事一说,吴桐惊道:“前听王微师兄说,上方山镜波寺,自从无名禅师师徒减度之后,改由七指禅师接掌,不久也都他去。再接此寺的,虽是一位高僧,但是无甚法力,怎会有这和尚?照你所说,他走时人影一晃,不见神气;颇似二师伯去年在天台山所遇妖僧雪弥陀空晓。如是此人,师妹最好先不理他,等师父和二师伯回船,商量之后再去。”

  令贤闻言,还不怎样,宝玲最是心高好胜。因忿妖僧狂妄,自恃隐形神妙,近得了一件防身法宝,便和令贤说:“我们以前纵横于三湘庭一带,也曾遇到不少强敌,俱都无事;如何有人当面叫阵,不敢前往?”令贤虽较谨细,一则年轻气盛;又想这次峨嵋拜谒师祖妙一夫人,曾说自己仙福甚厚,以后到处逢凶化吉,何况身有至宝,法无奈我何。深知宝玲脾气,说到便做,劝必不听,立时应诺,决计先往一探。

  吴桐乃清菬相随两世的爱徒,重返师门才只年余。深知妖僧厉害,二女胆大任,恐有疏失;自己法力尚未复原,刚得到一口飞剑,无力同往。再说船中又须留守,再三劝阻。

  令贤知他对于师长同门,和大师兄王征一样,最是忠义。便对他说:“身有至宝防护,此去不过先行窥探虚实,决不妄动。如有不测,昨夜行时三叔定有预示。我想三婶江访友,乃是托词,踪迹必在吴门旧居一带。为防被人发觉,也许江有什么故人之后,就便看望,略说即行,所以找她不见。三叔命你将船开往苏州,必与三婶此行有关。

  反正顺路,我们相机行事便了。”吴桐劝她不听,无可奈何。

  二女随即飞走。到了上方山,意先往镜波寺礼佛,参拜无名禅师师徒灵塔,就便向寺僧打听:山中有无这样和尚,是否妖僧空晓?等寻到寺中一间,住持是个苦行僧,已然闭关多年;下余和尚多是庸僧,只知诵径礼佛。又见二女是两个小姑娘,一问三不知。

  二女赌气,正往外走;忽听乡民议论,五通神祠今庙会,甚是热闹。二女问一村妇打听,有无这样一个大肚子的矮胖和尚?

  村妇答说:“你问的就是山后茅篷住的怪和尚么?方才还有人在五通祠见他为人治病呢!这和尚脾气古怪,无事求他,任人打骂恶闹,从不计较;你若有病求他,便要装腔,和人讨厌。尤其是年轻妇女,他什么怪事,都做得出来,有时还要向来人身上摸。

  如说忍受他的啰嗦,他随便给点药,病人当时就好;否则休想活命,本来轻病也变成了重病。

  “你姊妹这样年轻美貌,怎好自去寻他?自家有病,不必说了;要为家中大小求药,最好回去教他自来,以免害羞生气。一个不好,自吃他的亏,人还活不成功,岂不冤枉?

  那和尚如非有这种怪脾气,找他冶病的更多了。”

  二女听出妖僧雪弥陀空晓品不端,喜欢调戏妇女,越发有气。辞了民妇,便往五通祠走去。五通祠本是祠,因为官府严,山脚原庙早毁;庙祝不舍财路,将庙改建在近山凹以内,愚民无知,香火甚盛。

  二女到时,太阳已快落山,香客游人正结伴归去;三三五五,穿行于桃林松径之间,斜影里,看去别具一种悠闲之景,与闹市所见人多不同。宝玲方说:“你看这里人多,就不讨厌…”忽听道旁土坡上有人说道:“这两雏儿那里来的,如此好法?”另一个道:

  “莫非就是师父所说那两个女娃罢?”二女回头一看,石坡上坐着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和尚,似在谈论自己。

  令贤见游人尚未走净,忙把宝玲一拉,不令近前,同往前路走去。走入松林深处,回顾无人,忙将身形隐起,悄告宝玲道:“我看这两个虽似妖僧徒弟,路上人多,不宜动手。你我隐身前往,便可听出些什么,免惊俗人耳目。”刚一回头,便见两小和尚东张西望走来,似在寻找自己。便尾随下去,暗中查听。大意是说:

  “乃师黄山回来,料知二女必要寻他,特命二徒在山坡上守伺,如见人来,速回报信。见了二女,方自生疑,人忽不见。因乃师每此时必有一个时辰打坐,为防敌人赶来乘机下手;只管防护严密,仍有顾忌。便无二女之约,每也命门徒分班暸望,见有警兆,立即报信。另一个相随多年的大徒弟,便自准备敌,一面发动埋伏与来人相持;只一挨过酉时,入定回醒,便不妨事。否则,乃师打坐时,法力全失,休说道术之士,便是常人也能制他死命。”

  二女听了,好生奇怪。妖徒随又谈起:“乃师今早归途,曾为两少妇所伤,对方好似峨嵋派剑侠,地在七里山塘一带。”宝玲心疑所遇是王、李二伯母,两次想将妖徒擒住无人之处拷问,均被令贤止住。一同尾随到了后山顶上,二妖徒行经两株老松之下,忽然不见。跟将过去一看,松后是一崖前搭着一个茅篷,内中坐着一个和尚,好似今晨所见。只是面容如死,神态甚是端严,毫无气;也未设有什么埋伏制,除二妖徒忽然失踪外别无异处。

  二女虽然天疾恶,行事却不冒失,峨嵋派教规又严,最忌妄杀。见此情势,出于意料,又不知对方是否雪弥陀空晓?喝问了两声,未听回答。令贤再仔细一看,见那和尚禅功甚深,一点不像妖,心更奇怪。试将飞剑放出试探,心想照着途中所闻,何等厉害,怎会毫无防备?连防守妖徒也都不见,不可造次。打算将先前隐遁的妖徒寻到,问明细底相机行事。

  忽听哈哈一笑,甚是耳。循声一看,左侧石坡上,坐着一个大肚白胖和尚,正是黄山所遇妖僧,手指二女笑道:“小姑娘来寻我么?胆子不小,可知我雪弥陀的厉害?”

  二女闻言大怒,扬手一道剑光飞将出去,空晓又是白影一晃,人便不见。回看篷内和尚仍在打坐,貌相身材与空晓完全一样,只面无血,有类死人;偏生神仪内莹,明是有道高僧。再用法宝试探,也无反应,似未觉查神气。心想方才所见如是妖僧元神,本身法体断无不顾之理,如何不来救护?始终看不出是一是二,只得重又退了出来。

  刚一离开,妖僧空晓又在左近发话现形;令贤心细,见对方先后相遇,始终盘膝而坐,身子从未动过。逃时,人影由浓而没,立时隐去,十分神速,飞剑竟没他快。因对方已然自道名姓,杀之无亏;一照面;便将飞剑法宝一起夹攻,妖僧仍是一闪不见。

  似这样接连几次,天已黄昏月上,最末一次,妖僧忽然出手相抗。先由身前飞起一圈白光,将二女飞剑法宝敌住;本身仍是打坐形态,往篷内飞进,白光也自撤去。再随到篷内一看,一条白影正往和尚身上合去,一闪不见。这才断定,两下一体。口中喝骂,待指飞剑上前,忽听本门传声说道:“贤侄女不要理他,各自速退,等他追来你再说。

  我是你五叔父,隐形在外。”

  二女一听,知是五友中的智囊郝子美;心中大喜,忙同退出。果见林外有一猴头猴脑、矮小瘦的少年,正往来路山峡飞去;将要追赶,人形已隐。又听传声说道:“我在西庭有事空来此,今无须相见。你三叔母他们现在灵岩山侧老友家内,事完不妨往寻。这秃驴有事求你,上来不论好说歹说,先莫理他;非等苦求,献出他全副家当,不要依他。如用法、异宝拦阻,只往前冲,不可伤他元神。”底下语声便断,二女立照所说行事。

  令贤故意说道:“这和尚定力甚深,就是恶人,料已改归正。我姊妹与人为善,不值与他计较,走罢。”边说,边往下走。刚走出不远,忽见空晓现身喝道:“你两姊妹,今来得去不得了。”

  二女儿空晓拦住去路,因得高人指点,也不发怒。宝玲冷笑道:“秃驴鬼计已被我姊妹看破,休想如愿。有本领只管施展出来,胜则为强,不必多言。”

  空晓闻言,竟似吃惊,略一寻思,忽然怒喝:“无知婢,你佛爷功行已将圆,我的短处只有那具体法身,我已设有佛法防卫。你们飞剑一进我身,立即被擒,量你不敢。此时我以元神应敌,任多厉害的法宝、飞剑,休想伤我分毫。”随说,扬手又是一圈白光先将身子护住,跟着又有二道蓝光飞出。两女各用飞剑敌住,只不理他;空晓好似不敌,回身便逃。

  二女料是敌,只作不知,仍旧前行。眼看快到来路山径,倏地眼前一亮,上下四外立被白光布。空晓重又现形。却不动手,陪着一脸苦笑,说道:“二位道友,贫僧今实是有事相求,并非恶意。如蒙相助,使我体兵解,得去转世,感恩不尽。”

  令贤问道:“你这和尚,恶名在外。即便有事相求,也应好说,初遇时何故无礼?”

  空晓道:“道友不知细底。贫僧昔年虽犯清规,自遇采薇大师点化,改归正;只为当初有一誓言,必须死在峨嵋派飞剑之下,始得兵解。前算出时机已迫,如不期前兵解,便遭天火焚身之危。我有二个徒弟,本不难令其将我杀死;一则誓言未应,来生仍要应过;再则寻常飞剑,气不能去尽。

  “我那体原早坐化多年,是个僵尸,当初不合苦练法,意复体重生。眼看功候将成,肌体也将复原,重生在即;忽遇神僧点化,自悔前失。虽然从此改归正,皈依佛法,无奈当初修炼时,根基扎得太固。为防入定时有人侵害,炼得周身坚逾钢,所有要又均封闭,寻常刀剑也伤我不得;为等功候圆,天劫也恰将临。起初还想加功苦修,自将玉府、紫阙攻破,以备万一不济,元神总可逃脱,不致随同体消灭;无如天劫厉害,来势神速,一个巧成拙,形神皆灭。

  “平生仇敌又多,不敢远出。近正在愁急,忽然算出江来了两船,船上多是峨嵋派道友。刚赶了去,打算乘机求助,不料到晚一步,人全飞走。后见贤姊妹往游黄山,虽觉一身仙骨,还不知是有道之士。后见狗子起心不良,本意随往惩处,刚看出二位道友不是常人,飞剑已自出手,正是峨嵋派家法。当时本想相见求说;因见人多不便,以为二位年轻受,故意发话,引来此地,一面暗中布置。

  “贫僧自从归正以来,每修积善功,以赎前愆;本山居民多半受过我们好处,不特二位所遇村妇是我所教,另外还有好几人,均奉密令。二位便不寻入询问,他们也会自凑上来。初意道友见我身便要下手,不料如此审慎,怎么也是无用;后见要走,才发了急。没奈何,才用我昔年所炼法宝拦阻去路。所望二位道友,念我修为不易,近已改归正,加以成全。贫僧身有两件至宝奇珍,愿以奉赠,略报大德如何?”

  空晓前炼法,深柢固;元神虽然凝炼,且有神通,无异生人,并且能够神游千万里外。但一遇到天劫降临,事前元神如若远遁,仍难免祸;只能附在身上,去应劫数。

  当那千均一发之间,四面俱受太阳真火包围,时机瞬息,稍纵即逝;元神不能伺机出窍,立时同归于尽。

  令贤心慈面软,本要答应;宝玲年轻喜事,又紧记郝子美之言,知道对方法宝尚多,一面摇手止住令贤,强前说道:“你真当我小娃儿呢?谁希罕你那旁门法宝!先前不应该欺人太甚,此时求我.那有如此容易?我们也不杀你,也不帮你,要打便打,少说废话;否则,我还要到灵岩山去寻人呢!”

  和尚闻言意似不快,听到末句,忽然变,喝问道:“你往灵石,可是寻两个峨嵋派女道友?东庭住有一个郝子美,你姊妹也认得么?”

  宝玲笑答道:“那便是我郝五叔,你在归途所遇的人,许就是我两位伯母,问她作甚?”

  空晓闻言,倏地暴怒道:“照此说来,你们必已受了矮鬼指教。休看我委曲求全,如论法力,并非我的对手;再如不允,那你敬酒不吃,就要吃罚酒了。”

  宝玲刚喝得一句:“秃驴!你说得对;我郝五叔早有吩咐,不将你那全副家当献将出来,休想帮你。”空晓只是冷笑了一声,人便隐去。同时,身外白云忽化烈火,狂涌上来,晃眼成了一片大海,将二人围在其内。

  令贤原想到修道人的苦处,理应成全人家,勿为已甚;无如实玲最信服郝子美,加上心直口快,已先发话。又见对方词强横,仍带着旁门故习;所发妖火甚是猛恶,未免有气。少女情,对方已经发难,怎肯屈服?也动了手。仗有法宝、飞剑防身,虽然无伤,只是冲不出去。

  正自难耐,忽听空晓喝道:“齐令贤心较好,不肯乘我于危,还可活命;你这丫头却是可恶。再不见机,就不被我神火炼化;挨到明日子时天火到来,我用你做挡箭牌,或能转危为安,你却非死不可了。”

  二女大怒,宝玲几次催促令贤,将近在峨嵋所得法宝取出施为。令贤心慈,觉着空晓御劫情急,出此下策,与寻常为恶不同;如非把话说僵,势成骑虎,便助他难,也非不可。此宝威力绝大,一个抵御不住,形神皆灭。意静以观变,暗告宝玲说:

  “五叔虽然疾恶如仇,决不会乘人于危,贪得对方法宝,其中必有原因。这和尚已然改归正,不应再下杀手。与其损人不利己,何如挨到他智穷力竭之际,迫令服输?

  我们反正不致受伤,至多困上一夜,却可成全一人;还得增长见识,看那天人到来是个什么情景,岂不要好得多?”

  宝玲原是年轻气盛,一时怒,连经令贤劝说,也觉有理,终止前届。

  相持了半夜,空晓不住施展法增加火势。无如二女护身宝光甚是强烈,开头不知敌人深浅,见那火势和前在汉白龙庵侧所遇红云门下妖徒法差不许多,未免惊慌;因为新近得了师祖妙一夫人传授,功力大进,初次用以对敌,还不知道。后来看出法虽强。至多不能身,并无大害,便放了心;不再理会,也不想逃,分明料定对方必败神气。

  空晓见状,自更悲愤!中间也曾想用一件极厉的法宝杀死二女出气;继而一想,自己好容易洗心革面,得有今,如何能为了一时之愤,又下毒手害人?并且前虔心推算,并非无救,危机虽然越迫越近,到底不曾绝望,何苦害人?发又止。眼看快要天明,天劫虽应在午时,万一时辰不曾算准,来势又极神速,岂不是糟?

  正在愁虑,忽听宝玲喝道:“贼和尚不用打鬼主意,实对你说,我姊妹好些法宝均还未用,存心看你报应,不然早走。天火专找应劫之人,不伤无辜;休说不会做你挡箭牌,便真被你困住,也与我们无关。你连这点不知道,还吹什么大气,快些俯首听命,便宜得多,否则真是找死。”

  空晓本在怒火头上,听敌人出语讥嘲,越发暴怒!不由咬牙切齿,恶狠狠手指宝玲正要发话,令贤已在旁接口道:“玲妹何必多言?这厮如非罪孽深重,在劫难逃,怎会执不悟?天火一到,形神皆灭,多么好的东西也不免同归于尽了。”空晓闻言倏地警觉,心想:“此女说得极好,那法宝虽是多年心力炼成,休说遭劫,即使转世,也带它不去,如何这等胡涂?莫非真个孽重难解,自投死路不成!”

  心正盘算,令贤早在一旁留神查看,见他脸悲愤之容,改成惊惧,知已生悔;只为话太说,羞于改口。笑对他道:“和尚,你已悔过多年,又有那高法力,怎还不知厉害?我姊妹并非有什么贪心,夺人之物以为己有;实在有人指点,另有原因。如若不愿割爱,我代你保存些年,等你转世奉还如何?”

  空晓闻言,竟似惊喜,立把火妖光一齐收去。令贤也忙止住宝玲,同收法宝下降。空晓苦笑道:“齐道友,你实是好人,不愧峨嵋门下高弟。听你口气,似还不知此宝来历妙用;既蒙相谅,我率做个整人情罢。”

  令贤道:“道友无须介意,双方斗法,只我姊妹落在下风。这类天劫,多高法力的人遇上也是无法。你比红发老祖、藏灵子二位教祖如何?我所说奉还的话,并非虚语。”

  至晓不等话完,便接口道:“道友你误会了!此宝乃是九粒神雷,乃古时一位旁门散仙,采取天河旱砂和两天界罡煞之气凝炼而成。威力虽然极大,只用一次。在百年前,由南海荒岛一个地之内搜寻出来;曾费一甲子苦功,照那散仙遗偈,重行祭炼,越发神妙。贫僧法宝虽有几件,但均不在令叔心上,所索必是此宝无疑。”

  “不过,此宝贫僧曾费多年心血,珍逾性命。本因昔年受一同道欺凌,将我道书夺去,又害我俗家眷口,仇深似海。但他法甚高。我非其敌;等将此宝炼成,前去寻他,人已转劫。寻访多年,新近才知他今生法更高,炼有不少异宝,不久便来西庭与人斗法,听说对方全是正教中人。本意这厮行踪飘忽,难于寻踪;打算等他来时,冷不防赶去,用此宝将他形神一齐消灭。”

  “不料期前该遭天劫,只得将这九粒天星球埋藏本山地之内,等转世取用;偏生天机玄妙,前才推算出一点迹兆,不及准备,也无人可托。平还好,每年冬至后半夜,一始生之时,必有宝杰上腾,难免不被人发现。”

  “取宝的人,如是法力真高的正派中人,还不妨事;如是左道旁门,法力再差一点,稍为疏忽,还要睑出大祸造孽;又不能不严密封,想起宝是为难。奉告令叔,此宝情愿奉迭,但有一事拜托——我与仇人康瑁,彼此势不两立,转世以后更非其敌;到时务请令叔助我一臂,为世除害,免我又遭他的毒手,就感谢不尽了。”

  令贤道:“照此说法,你我真是同仇敌忾,怎不早说?你可知西庭与妖人斗法的全是我们峨嵋派么?”

  空晓大喜道:“我前也曾听人说起,有峨嵋派在内。但我在东庭与令五叔相遇时,见他法力虽高,行事神出鬼没,但看不出一点峨嵋家法,所说的话也难于揣测。如非身上不带气,几疑是个旁门中人。因他戏我两次,心中愤恨,想不到竟是道友师长。我那仇人康瑁,外号三影神君;炼就身外化身,除他甚难,只有此宝可将元神消灭。”

  “我费尽心力炼成此宝,原为报仇。如在我手,事还难料;你们拿去,定必成功,这和代我报仇去害一样,再好没有。不过,我闻敌中颇有几个能手,仇敌更是刁狡,一不小心,便被逃去,又留隐患。依我之见,最好由齐道友将此宝带在身旁,先不出面,自往缥缈峰顶观战,再将贫僧归元旛带去防身。事前暗告临场诸人,约定暗号,到时先往四面撤退;道友便用隐形法,在归元旛护身之下,由高空分九面下攀,任他法多高,也难逃脱。”

  “闻赵矙黄沙也受有妖人之约,此人情古怪,惟利是图,从不轻帮人忙;只他不来,成功无疑,否则还望道友代我留意。如见对方有一美少年,手指两股深黄、暗紫的星光时隐时现,斗法急时,身外也是这类光华色彩的,便是此人。”

  “那时不能再顾别的妖,务将这九九天星球朝这厮一人打去。神雷爆发前,必先现出一团七色彩气将敌人围住;此宝威力至大,虽有法宝防身,仍以避开为是。这时那幢彩气必转鲜明,往里紧缩,一触即发。本来在震圈十里以内,任何生物均无幸理;贫僧惟恐造孽,待炼此归元旛,非仅仗于防身,并具御劫妙用。”

  “道友飞起以后,照我法诀,将旛掷向当空;自会将那气团连仇敌一起摄向当空。

  这时神雷好似刚点燃的火炮,忽被强行制住,到了空中再行爆炸,虽更猛烈,左近生灵却不致于受伤,此旛必同归于尽。只茹黄沙是你们的劲敌,好在贵派能手甚多,想必知他来历,早有准备。我想他为了旁人树此强敌,不合算的事,未必肯干;但盼他不来,省事多了。”

  随将手一扬,身形忽隐。待不一会,空晓忽又出现,手里拿着一个绿袋递过。令贤接到手内,笑道:“方才未及奉告,你说那茹黄沙,非但不帮妖人,巧还助我们,道友只管放心。”空晓惊喜问故?令贤便将水宫斗法经过说了。空晓越喜,听说袋中共有六件法宝,除天星球、归元旛只用一次,余均奉赠,并传用法。

  令贤笑答:“郝五叔所说,必指先说二宝。下余四件定为保存,等道友转世奉还便了。”空晓谢道:“我知道友至诚义侠,令人铭惑。这类旁门法宝,贫僧本来不以为重;如仗遭友之力,用贵派太清仙法炼过赐还,却是感谢不尽。”

  宝玲见空晓只和令贤一人说话,当他怀恨,笑问道:“和尚你不理我,可知出家人最忌嗔念么?”

  空晓闻言,改容谢道:“道友不须多心,贫僧实为大劫将临,趁警兆未来以前,想拜托几句;裳来便和齐道友问答,未及请教。休看方才争斗,乃是彼此把话说僵,骑虎难下;贫僧大梦初觉,行即兵解,焉有嗔念!道友幸勿介意。实不相瞒,二位道友飞剑虽然同是仙府奇珍,比较还是道友的剑最为神妙。只等正南方影中现出黑点,便请道友赐救一剑,即可转劫托生了。少时尚须借重,焉有怀恨之理?”

  宝玲人本天真,见对方转劫如此艰难,早已心软,立即应诺。空晓朝光看了看,笑对二女道:“黄山归途,曾在七里山塘遇见二位女道友。贫僧看出她身旁剑气,急切中本想引使动手,借以兵解;也为了死后劫灰,不曾预告小徒埋葬,平白受伤,逃了回来。匆勿嘱付完了小徒,二次赶去,人已不见。向左近人家访问,方知所寻的人乃一带发修行少妇,那庵就在虎邱旁边。寻去一看,庵门紧锁,空无一人。方悔错过去兵解机会,二位道友恰被小徒接引了来,免此大劫,并还了我多年心愿,真乃万幸。道友事后便知那天劫厉害了。”

  二女知是王、李二叔伯母,方要询问详情,空晓忽又惊道:“二位道友留意,贫僧天劫将临,不暇多谈。来生再报大德,请往侧相助。”谈罢,身形忽隐。

  二女惟恐误事,连忙赶到林内。见空晓元神已然复体,见二女随后飞来,甚是感谢,说了句:“二位道友信义可感。”双目往下一垂。跟着由旁闪出三个小和尚,面悲苦之容,同向二女下拜;跪伏侧,相隔约有六七丈,似颇害怕神气。

  二女曾听师长说过,不是应劫的人,并无妨害;仰望光已快午,料知来势猛烈,受人重托,不得不加仔细。各运慧目法眼,对准光注视,待了不多一会,忽见一片密云横空冉冉而渡,眼看将光遮没。二女见云行甚缓,当此紧急之时,光忽被云遮,万一误事,怎对得起人?其势又不能先发,好生愁急。

  令贤侧顾三僧徒见云层已近边,吓得面无人,同声哭喊:“仙姑留意,中黑影现时,如看不见,我师父休矣!”令贤见状,老大不忍,答声无妨。方喝:“玲妹留意下面,我飞往云上,你如见剑光,便是黑影出现,速即下手。”说时,云头已将未光遮没。

  令贤见状情急,正纵遁光破空直上,忽听清菬口音大喝:“令贤速退,来不及了。”

  闻声方自惊顾,猛瞥见一道金光,由左边崖上电一般直空中,荫密云立被冲散;仍是是一轮红,照耀天中。

  令贤方觉光较先强烈,猛瞥见中似有一点黑影出现,方喝:“玲妹仔细!”人也往旁飞坠。忽然听得一阵轻雷之声,自空飞降,甚是迅急。定眼一看,那黑影初现之时,只有米豆般大;就这惊惶却顾,晃眼之间,黑点忽由深黑变成暗赤深红,由小变大,最后转成其亮如雷的银辉,展布成亩许大小一片。来势比电还快,真非常人目力所及。

  方代空晓害怕,未容转念,令贤同时瞥见另一道金光在侧闪了一闪;那大片银辉,已带着迅雷之声往前罩去,双方几于同时先后飞起。闻得清菬警告,落向一旁,相隔较远;匆迫间也没看出彼先谁后,空晓是否险?兀自忧疑,飞身赶去,猛瞥见一幢青霞涌着一条人影,正是空晓,朝着下面不往顶礼膜拜,晃眼不见。再看下面,前飞落一男三女,宝玲飞剑并未放出。见是清菬夫妇同了王蕴华,另外还有一个比母亲彭、孙二位叔母还美得多的淡装少妇,连忙赶前拜见。

  藐华正指宝玲笑道:“你这姑娘,年轻未经历过,那和尚也真冒失。这类天劫,何等厉害?他紫阙元关已早封闭,又想应此一劫,转世修真;不合你先将元关斩破,以为中黑影一现,上手正好。却不料魔难重重,稍为疏忽,便无幸免。光忽被云遮,你二人又无透视云雾之力,黑点初现,其细如米,怎看得出?如等令贤穿云而上,形神已灭。”

  “总算他悔过心诚,五行有救;当此危机一发之间,你三婶、三叔追赶这位三婶娘,刚刚追上,强劝同回。路过此地,发现你二人站在外,你三叔看出就里,刚刚准备定当,令贤已然飞起。忙一面行法开云,一面飞剑将这和尚兵解,天火也自飞到。相差不过一霎眼的工夫。你往中一看,就知道多险了。”

  宝玲笑道:“天火来时,侄女只觉身上一阵热风吹过;那银光到了下面,和气一样,并不甚亮,彷佛朝和尚身上照了一下,便不再见。怎会如此厉害?我看看去。”说罢转身,目光到处,见空晓仍然端坐中,只头上命门为飞剑裂一个小口,也未见血。双目垂帘,神态庄严,并无他异。方觉天火不过如此,连地下的草都未伤一

  忽听少妇笑道:“二嫂你只顾令二位侄女看天火威力,这和尚原形也保不住了,七哥也不把好人做到底。”话才听到头一句,同时一阵风过,空晓体宛如一堆散沙,雪崩也似倒坍下来,那还成个人形?

  二女见空晓身化劫灰,心方惊奇,随听清菬笑道:“姊姊错怪了!这和尚以前恶孽太重,特意使他连应风火之劫,否则门早已封闭,那有此事!佛家涅盘原是如此。姊姊既发慈悲,我将他回复原形如何?”少妇方答:“我不过一句戏言,何必多此一举?”

  三僧徒已赶了过来;哭拜在地。

  清菬问知乃师身后,已有准备,便令依言行事,长幼六人同往山下走去。到了半山,本要起飞,次娴笑道:“吴门山水睽隔多年,以后难得到此。反正还有半闲空,四弟夫妇和齐、彭二兄也未会合,就便游览可好?”

  少妇笑道:“七嫂之言有理。我久任吴中,本已生厌;今当远行,又觉三生花草令人有别离之思,就便游玩过去也好。”

  蕴华笑道:“你夫三位都是多情人,固应如此。令贤、宝玲还未拜见呢。”

  二女见那少妇虽己风信年华,但是容光美丽,丰神绝世,衣饰又极淡雅;宛如月殿仙人,降至凡间。又听那等称呼,心中奇怪,暗忖:三叔、三婶,累世患难恩爱夫,怎会又多出一位婶娘?闻言忙即礼拜,口呼:“三婶,侄女未早拜见,望乞恕罪。”

  少妇望着清菬夫妇,玉颜微红,随手拉起,笑道,.“二位贤侄女仙风道骨,宛如明珠美玉,有光辉,不必多礼。”随由身伴取出两枚玉环分赐二女作见面礼。二女拜谢收下,退向后面。宝玲见清菬和那少妇并肩前行,喁喁私语,神态似颇亲密,有时又似在争论。次烂、蕴华故意落后,不时相对微笑,以目示意。

  走了一段少妇忽然立定回顾,娇唤:“七嫂、二嫂怎不理我,却任七哥和我絮聒?”

  次娴笑应道:“我和二嫂正商量西庭斗法之事。平妹你也修道多年,清菬三生旧侣,劫后重逢,自应稍微叙阔。我说来奉陪如何?”说罢,便上前去。

  蕴华道:“二位三弟妹请先前行,我问完和尚遭劫之事就来。”

  宝玲知母亲想令自己跟踪查探的必是此人,见蕴华缓步招待,忙赶上去。正要低声询问,蕴华摇手示意,先问二女此行经过,随用传声说道:“你这位新婶娘和你三叔也是夙世情侣,但她为人外和内刚,心傲怕羞。你三婶虽为她用尽心思,苦心相劝,她还在进退两难。你们言动礼节,必须留意,万一有什不周之处;她一害羞为难,不肯和我们一同回去,有多可惜,你三婶也不疼你们了。”

  二女忙打手式问故,才知清菬前生转世以前,偶因一句戏言,与西藏派教主凌浑打赌。投生时恰是凌浑护送,知他还有一段情缘未了;女的累世修为,人又极好,意成全。便将他灵智封闭,生在一个宦苏州的世族家内;前生爱还未遇见,忽因虎邱游,见一个美女,便是那少妇平良箴。

  清菬幼有大志,过目不忘,读书十行俱下,十岁便有神童之誉。素来不喜女,也不乐进取,从小好道。到十七岁上,父母双亡,家道中落,年逾弱冠,尚未订亲。以前做媒的人甚多,均经拒绝;可是心头上老觉着有一个最亲热的女人影子,只是想她不起。

  这忽遇良箴,平视女如粪土的人,认为男女居室人生至秽,不知怎的竟会一见倾心?中间连经波折,好容易清菬才得访出良箴,乃同堂至友之妹;刚相识不久,双方也有了情愫,次娴忽然寻来。前生爱,劫后重逢,人又回复了灵智,备悉前因,自无话说。无如双方情孽纠,良箴又是文君早寡,清菬爱恋数年;眼看好事将成,忽践夙世鸳盟,自是两难。良箴也不久被神尼渡去,只令带发修行,不为剃度,庵在虎邱山侧。

  清菬婚后,私往平家寻访,人已不见,空自相思。成道以后,次娴才知细底,埋怨清菬何不早说?随即赶往吴门将人寻到,三次相劝:请效二女同归,共修仙业。良箴以夙世孽冤,身己早嫁;前对清菬,虽觉对方情真意厚,并无当炉之念。本是清菬误会,何况他室有贤!好生为难,坚执不允。但和次娴却成了至姊妹,亲逾骨

  次娴正想,前生儿女已都转世,再转一劫,便证仙业。不过丈夫情痴,想多此素心人同共晨夕,修道方勤,并无儿女之私。再四苦劝,良箴总觉碍难;又以乃师禅功虽深,无甚法术,自己年纪较长,容华非昔,只容清菬随来相见,不与同归。

  次娴方想良箴情温婉,功到自成,总可感动;那知未次回山,忽奉师命,再有三年便须转世。心想良箴也是情重的人,法力又浅,一同转世,诸多可虑;多此三年假夫,反使伤心。便和清菬商量,转托小寒山二女向灵娇仙府女仙陈文玑,先求得一枚蓝田玉实,亲身送去;再令清菬独往,携其同归,自己借故拂袖而去。

  良箴刚服玉实,更温柔;因感次娴情义;清菬痴心,本来已有允意,只是羞于出口,想等次娴再来面允。不料良箴刚一婉言推谢,自觉这类话已说过多次,对方从未见怪,竟会一怒而去,次娴也永不再来。不知二人转劫,想起前事,甚是伤心。一赌气,便在庵中孤身独修;如非神尼遗命,早已落发。

  一晃多年,这良箴偶然对镜,见自己容光焕发,美如仙,知是灵药返老驻颜之功。暗付:次娴对我实是真好!如说为拒婚负气,也不应一面不见;莫非真个夫情厚,心志如一,连朋友也不要了。越想越觉可疑,有心寻去一问;又因法力有限,师父化前再三叮嘱,如无好友相伴,孤身万不可出门。素来胆小,又不知对方住处,如何走法?

  经此一来,多年清静的道心忽被勾动。

  正在思起伏,次娴、蕴华忽同寻来;良箴这才得知上次清菬为恐别离伤心,故作不情,使其用功清修,转世再同来。不大为感动;无如成见未消,还在碍难。不料次娴去后,清菬在船上默用玄机占算,得知西庭妖已有不少妖人到达,惟恐有失,忙赶了来。

  次烂、蕴华因想二人久别重逢,必有话说,假托往游虎邱,各自避去。良箴则不好意思,又以昔年清菬分手时话太决裂,想起身世,觉得双方清厚,有话理应明言,胡再不谋?越想越伤心。托故去往后园,暗中遁走。清菬自瞒不过,暗用传声告知次娴,令其追赶。自将庵门封闭,把良箴应用心爱之物一齐带上,然后隐形追去,随在身侧,却不面。

  事有凑巧,良箴一时负气,心料清菬必要追来,回顾次娴、蕴华赶到,清菬不见,心方一恨!谁知二女刚刚赶上,将其拦住,一同下降;劝说没有几句,便遇妖天童山神仙八怪中的余孽汪和、汪秀由空中路过,发现三女,意摄走。次娴、蕴华暗受清菬传声,将机就计,一照面,便假装冷不防被法困住。

  良箴自觉不该负气,连累二女,同受其害,正在悔恨。次娴再拿话一引,说:“我姊妹十分情厚,便无清菬钟情,也不舍你一人在外。我夫为你用尽心机,姊姊偏是不肯,如今反为妖人所困。意以全力和二嫂保你出困,不知能否如愿?清菬因素信你,此时必在庵中騃等;否则以他法力,妖人何足为虑!万一转败为胜,姊姊可能随我夫同行么?”

  良箴自不过意,口答道:“七哥痴情,我非不知;七嫂厚爱,我更感谢。无如薄柳之姿,好些难言。既蒙你夫盛意,如能出困,以后无不遵命。”话方说完,一幢金霞已将二妖里住,连声也未出便即了帐!随见清菬飞来。为了妖人死得太快,良箴看出破绽;但已不能反悔,只得答应与清菬夫一同归去。因清菬前生行七,故此等称呼。三人谈了一阵,因明便是正,本想回船一行,等齐、彭、孙诸人回船,同往庭飞去,正是时候;不料巧助空晓,免去大难。

  令贤、宝玲正听得有兴头上,忽听清菬呼唤,赶上一问。清菬说:“西庭斗法已经开始,因内有两个强敌,率了同还未到来,不宜先往。可将这包里带回船去,告知吴桐,就在当地停船,不必开入太湖。各位叔伯婶娘,如有人回,请在明午后起身,赶往莫厘峰,便不误事。我们四人明黄昏后始往应敌,现往天平、邓尉诸山一游,事完再回船去。”

  蕴华接口笑道:“天平无甚意思,元墓梅花早已过时,我不想去了。”

  良箴道:“二嫂不去,多么扫兴,我们也都回船去吧。”

  清菬道:“说得好好,如何又改?二嫂还是去吧!”

  蕴华原想李氏夫三人再世重逢,必有话说,又想先通知毓桐等一声,闻言只得罢了。齐、孙二女领命,接过包里匆勿飞回,见船停在横泾左近。上船一问,才知齐良、彭途中遇到一位前辈女仙;得知敌势颇盛,为恐有失,己先往莫厘峰赶去。

  孙同康夫游杭未回,二女年轻喜事,把话说完便想起身。被吴桐强行劝阻,说:

  “大师伯行时,曾说明之事十分凶险,吩咐转告二位师妹,最好不去。就去,也要在明午后起身,万不可早。四师叔必快回来,何不在船上略进饮食,等过今晚,明早见了四叔师婶,请示之后再走?”

  二女素孝,令贤尤其不肯违背父命;又想起空晓赠宝时所说之言,去了也只旁观,不能出手,便止前念,并劝宝玲后去。初意的期将到,同康夫必要先回;那知等到次傍午,均无影踪。令贤还好,宝玲早忍不住几次催走。

  吴桐事前原奉齐良之命,说孙同康夫在西湖北高峰追一敌人,已先赶住西庭。

  所遇女仙,乃神尼芬陀门人杨瑾;往苏州省亲,途中路遇斋、彭二人。奉有机宜,说齐、孙二女持有空晓所赠天星球、归元旛,到时必能成功;但是早去无用,并还有害,最好在午时左近起身。见时已近午,宝玲坚执往,吴桐也说不再强劝。二女随同起身,往太湖飞去。

  刚一飞过胥口,便见三万六千顷的太湖巨浸呈现脚底,碧波浩瀚,渺无际涯;那七十二峰,峰峦起伏,宛如无数翠玉屏风,罗列湖上。加上云白天青,丽风和;把袂凌虚,凭临下界,越令人心旷神怡,眼界为宽,二女俱都高兴非常。

  那斗法之处,名为莫厘峰,实是峰后另一荒山。庭诸峰大部地脉膏腴,山石灵秀;独此一山景物荒寒,寸草不生,中隔洪,水势特急。故老相传,下有蛟龙窟宅;时有暴风雷雨起自山中,隔水遥望,整座山头均为为云雾笼罩,雷电鸣。水这面却是风晴美,平波无惊,即此己是骇怪。

  中间曾有胆大山民前往探险,见当地全山皆石,不见寸土;内有一条深谷,峭壁之下地广百丈,下有深潭,水如墨。壁间更有两,离地颇高,前各有凸崖平出。崖前两峰对峙,玲珑峭拔,宛如朵云撑空,自地升起;再进便为峰崖所阻,不能飞渡。

  山民方想入探看,忽听中异声洪烈;宛如风雷暴发,地底也震撼起来,不敢停留,连忙跑回。刚出谷口,便起狂风。已顾身后,沙石惊飞;尘雾影里,似有鳞甲影子闪动,不由亡魂皆冒,鼠窜而回。二次再去,又见谷中石峰上,盘着一段金鳞闪闪的怪物,不见首尾,又吓得逃了回来,由此无人敢去。传说既久,怪话越多,所以全山荒凉,并无人家。

  这次斗法,五友中的郝子美惟恐误伤山民,特意选此冷僻之区,二女早听说过。因所闻知是在西山一带,并未去过;及至飞近西山上空,盘空下视,只见岳列峰罗,由空下望,只有低昂大小之分,不知何处才是。湖面上风帆点点,渔歌互唱,山中人家均在栽培果树;到处安静幽蔽景象,不见一点争斗形迹。

  心中奇怪,二女便往西山隐形下降;本意想寻山民,打听莫厘峰所在。望见侧面现出一片山崖,崖脚有一大崖;崖前似有一道青光,一闪即隐。心想连各位尊长均说此行凶险,二女只可旁观,尚须谨慎,出手不得;以免照顾不到,为敌所伤等语。昨三叔伯令送包里回船时,神情可疑;吴师兄又再三劝阻,唯恐我们赡大多事,不特所说时间不对,连地点也是假的,否则怎会寻他不见?

  心念才动,微闻对面破空之声;光之下,下面口又有两道遁光,一闪不见。二女知已飞入内,暗忖这一会,前后至少已有三人飞进,事情无此巧法,莫要就在这里。

  原命未申之起身来此,所说如真,此时尚早,反正寻他不见,何不前往一探?略一商量,便往崖前飞去。到地一看,上刻有“第九天”四个大字,才知那地方竟是道籍相传的林屋入口。

  二女久闻此素为仙灵隐迹之所,有三门,会一;中有石室、银房、金庭、玉柱等灵景。当周朝时,吴王阖闾曾命灵威丈人入探,在中得判三卷素书;待了七十,将副册带出。本意想渡吴王成道,嗣见吴王执不悟,借故退隐,潜入中修炼,道成仙去。

  古今学道之士,连同好游的人,入前往查探的不知多少。无如那,自从灵威丈人隐居,惟恐吴王命人寻他,前半径多已封闭,变易形态。口一带又仄又低,约有三里多长;险仄难行,遍地泥污,幽腐之气触鼻难闻,更有蛇兽潜伏其内,不能再进。

  中岐路又多,虽有几个深入的,不是粮尽路险,无法前行;便是误走古昔灵威丈人曾经封闭的正面入口,遇到石壁阻路,以为到了尽头,废然而退。

  二女听父师老辈说,两和旸谷,均经前古列仙封闭,无路可通;只丙环有一条形如螺旋的仄径,可以通行,并还可以绕到旸谷后全庭广场。再往前走,一路可通长沙巴陵湖,一路可通琅琊东武县。此外大小径甚多,东吴名山大多通连,最广大的地方,竟达数百亩方圆。其中千万年来所积成的钟石笋,多发奇光;照得当地明如白昼,景物雄奇瑰丽,不可方物。双方如在中斗法,决不致惊动俗人耳目,并使误伤。昭此情事,分明就在内斗法;惟恐自己年轻犯险,借故支开,不令前往。

  窦玲便和令贤商量,定要入内一探。令贤却主慎重,说:“空晓所赠之宝关系胜败,假如不令我二人前往,必有话说。再者,三叔向无虚言,又是尊长;不许参加,尽可说明,何须支吾?此素为仙灵窟宅,适见遁光只有一道,似是旁门中人;焉知不是原居中的主人由外新回?我们不过人地生疏,此时尚早,还是照着三叔所说,飞空查看,必能寻到。”

  宝玲固执不听。令贤一想:也许不到时候,双方还未出手,故此不见踪迹;本不须忙,这等道家有名胜地,就便游玩一回也好。便同飞进。见那口高才五尺,宽仅丈许,遍地污,其滑如油,前途黑沉沉的,也不知有多深。遁光过处,蝙蝠飞,一阵阵的冷风对面吹来,电气甚重。从来所见府,无一处是这样昏黑污秽情景;如非先见遁光飞人,决不相信内里会有传说中的那样灵境仙迹。径又多险峻仄狭,有的地方仅能侧肩低头而过。前行的三数里,地势渐宽,但也无甚奇处,泥地底还有蛇兽盘伏之迹。

  再往前走,便到尽头,那地方乃是一间四五丈高大的石室。

  二女本是循径前行,途中并未见歧路,一赌气放出遁光一看;三面俱是石壁,只尽头处壁上有一偏斜裂,宽只尺许,为壁间石块所掩,不近前留神细看,决看不出内里可以通入。

  宝玲知是入口,嫌内中黑暗,意就此飞进,被令贤劝上,仍旧隐身同飞。果似一条弯曲狭仄的径,地势却逐渐往下降去。方觉气闷,隐闻风涛之声远远传来,同时人也飞向前去。眼前倏地一亮,不大为惊奇!原来外面乃是一座极高大的室,四壁上下,钟林立。虽不似往日所闻那么雄奇瑰丽,却也少见;尤妙是那些钟多能发光,亮晶晶的。

  二女又是由暗入明,越觉全光明,无异白画。恻耳一听,前闻水声似在对面高的五六丈的钟林后。忙飞过去一看,对面壁上竟挂着一片宽约三丈、高约二大的大瀑布。

  下面是一片亩许大的池塘,三面均是钟、石笋包围,不近前看不出来,水也不往钟林外出。

  二女正找途径,忽发见水光映处,瀑布里面似乎中空;才知对面乃是门,被瀑布水帘遮住。又发现地上池中,散落不少碎晶钟,似刚斩断碎落不久;心中一动,忙同穿瀑而入。里面果是极整齐的大圆门,石质已是晶玉,料将到达,奇景灵区就在前面,心中大为惊喜。

  那门竟有数十丈长短,二女还未飞完,便见前面越发光明。等到飞出,眼界立时大宽;原来那地方,正是丙后面广场,与前闻师父之言一般无二,只有过之。地质宛如整片晶玉,其高数十丈,广约十倍,钟更多。有的宛如天花宝盖,缨络苏,自顶下垂;有的宛如玉榭琼林,仙云朵朵,灵芝九叶,自地突起。五光十,照得齐闪霞光,光怪陆离,气象万千。巧在有疏有密,并不聚在一处;地又广大,异态殊形,不可方物。

  二女正赞:“这好地方,照着外钟断裂情景,怎会无人?”初见这等梦想不到之奇,正自徘徊指点,一路观赏过去;忽见前面由顶上悬个大片水晶彩幕,光霞焕,耀眼生花,景更雄奇。

  因前面钟林立,琼树高矗,近地一段三四丈全被遮住;二女方想走过,忽有人传声低语道:“你两姊妹休再前进!左数第七株芝形钟顶上藏有一个玉匣,外观不见,可守候在那里。如听雷声,速用飞剑朝上一扫,法便破。玉匣内有道书,暂不能开,可由原路退出。到离前不远的鸟形怪石之后,有一石,已被泥土堵,穿进里许,往左一拐,便是旸谷金庭旁边的丹琼室。入门之后,先用法封,自在里面用飞剑开玉匣;匣中道书,立时出现。共是上下两册、三十六页玉牒,你二人各分一册,务要记。”

  “这时,有一怪人寻来,向你讨书;不问用什么方法,或软或硬,不可答话,只记你的。等到记住全文,那等十四张上一道灵符,便是制那怪人的道法。你们如法施为,准备定当,才和他说;如肯听命,令其降服,随同回到天庄,当助他免劫成道。否则,再待个把时辰,道书字迹已逐渐隐去;除求你二人傅授保护,他不久便遭劫难,势非降服不可。你再命他引路,仍在丙广场,晶幕台面寻路穿出,便可到达斗法之处的石外面。不过强敌甚多,你二人到后必须留意,暂时不可现身。等到时机,自有传声吩咐;再将空晓所赠法宝取出施为,便成功了。”

  “还有那怪人,修炼千年,法力甚高;虽暴烈,貌相凶丑,但极忠义。你只见他两手下拜,便是甘心降顺,永无背叛,无须再加防范。我此时正将他绊住,先前还有四个觊觎他的人,多是修道之士;听他今出世,灵威丈人所留素书副册,法快失灵效,闻风赶来。只有一个妖已被我们除去,余人也自见面,谈得颇好。自知尚有难处,无此福缘;只请将来转行传授,现和我连成一起,正将怪人绊住,你们速即依言行事去罢。”

  二女听出是五叔郝子美的口音,不大喜!忙寻到钟一看,果然形如灵芝,高约两丈;意态生动,晶光闪闪,作深紫。顶上平垣,只有九尺许长的晶须立,空无一物。

  待不片刻,忽闻远远雷声,忙指飞剑齐顶面扫除。九点紫星光闪处,晶须不见;当中现出一槽,中间放着一块两尺来长、宽约尺许、厚约三寸的青玉,水晶也似表里通明,内隐现朱文符篆。二女恐怪人赶回,忙即取出,向外飞遁;寻到所说之处,由一泥士闭的石中,穿通过去。

  令贤心细,将那夹走完,仍用泥土行法堵。再寻到丹琼室中一看,乃是一间质如红玉的石,广只五丈;中有银枕头、丹炉玉几之类,通体光洁,时闻果香。忙把入口封闭,就室中青玉案上,将玉匣放好;下拜通诚,求古仙人默佑。拜罢起身,见玉质坚两温润,知是宝玉;方恐毁损,那知剑光刚往上一落“琤”的一声,玉便裂成上下两片。内中现出三十六叶玉牒,比只厚不了多少,面上并还附有一张绿柬。大意是说:

  “此是灵威丈人所留素书副册,连同另外一部道书,均被汉仙人绿真人刘得去。

  后来道成飞升,期前将另一部道书连同仙剑法宝,藏在包山寺后公坛下,留待守灵猿转世来取。素书副册原书,已早化去,真人特用玉牒抄录全文,加以批注;用仙法封,藏在钟之上,留赠有缘。得到的人,务须在两个时辰以内将它记全;否则出现不久,字迹全隐。”

  “那怪人本是异类修成,为其天赋恶质,却灵警非常;自知夙孽太重,早晚必遭惨劫,再三苦求真人解救。真人知他向道心诚,以前为恶,全出无心,非他本心所愿;意成全,故意坚执不允。怪人名叫昊角,本是天地戾气所钟,平向善去恶,全出强制:苦求不允,眼看劫运将临,只剩了三夜的生命,便应形神消灭,不由怒,犯了一凶野天以全力拚命。被真人将他闭在丙一座钟结成的小峰内,略示玄机,留下几句偈话,便即离去。”

  “自汉唐以来,虽有不少修士入居,为了仙法神妙,谁也看不出藏有怪人和那一部素书。昊角始而暴怒如狂,无奈身被困住,无法逃遁;后来人渐退,想起难期早过,忽然省悟真人好意,便在里面虔修。最后些年更悟出芝顶藏有道书,如能得到,立可修成正果。去年法失效,走了出来,又发现真人所遗偈语;得知只有三寿命,除非将书得到,用以御劫修为,离必死。偏生法威力绝大,休说取书,连想走进,都要受伤,只得耐心等候时机。不久书主人也必寻来,取书以后,可速记下,将来仙业有望…”

  等情。

  二女看完大喜,重又拜谢。因知为时无多,便各分去一册,互相用心默记。好在字数不过七千余言,所有灵符古篆均有批注,极容易记。正在高兴,那知才记了不到一半,便听门外怒吼之声。回脸一看,正是一个怪人,生得大头扁脸,狮鼻掀,一张阔口,两排红牙;一双火眼直红光,头扁平,披着头录发。身材矮胖,手足暴如箕,比常人大上三倍;通身作紫、红二,貌相十分狞恶,山海怪一样。

  怪人上来先怒吼两声,因封闭法虽为所破,另外还有剑光阻隔,无法走进。见人看他,忽转笑容,向二女哀声求告:说他苦守千余年,好容易悟出玄机,熬到此书出现;不料被恶人跑来作梗,致被二女得去。此是刘真人深恩留赐,务望还他;或是三人同观,免得少时朱文隐去,终遭惨劫。休看生相凶丑,决不害人,彼此都是修道人,怎不成人之美?

  后见二女不睬,宝玲又多看了他两眼,只当听不懂他的话,又改别处方言。时而慷慨昂,亢声高呼,有类燕赵悲歌之士;时而南蛮鴃舌,鸟语钩转,说得又急又快,一句也听不出来;时而又作吴侬软语,柔声娱耳。令贤全神贯注书上,还不怎样;宝玲天好动,见法竟被冲破,只隔一层宝光,未免惊疑。为恐怪人路,改由别处破壁而入;一面将防身法宝放起,连人带书一齐笼罩,以防万一,不由多看了两眼。见怪人生相那等丑恶,却擅各地方言。别省的话倒还罢了,这一改作吴音,扭扭捏捏,神情越发丑怪,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
  那知怪人诡计多端,更擅玄功变化,如非四壁均有仙法制,早由别处冲入。深知二女飞剑与心灵相合,此时看书,心已二用,再一分神,便可乘虚而入。

  宝玲笑声未住,剑光微闪,眼前人影一晃,已被冲进。如非事前另有防备,法宝神妙,将书护住,已被夺去。二女见飞剑竟阻他不住,其势不能伤他,心中一惊,忙将飞剑招回,挡向宝光之外。怪人已发话道:“二位道友,你那飞剑法宝全都拦我不住,何苦作此恶人?你我同观此书,结一忘形之,岂不也好?”

  说时,令贤已将上册记,并还暗中温习了一遍,制服怪人之法也自通晓。只为宝玲还差一两页没记完,不敢疏忽;一面默记,一面将剑光住怪人,不令前进。挨到宝玲看完,将书对换,重又默记下册;惟恐万一遗漏,意彼此记全文,比较稳妥。

  怪人见二女始终不理,少时朱文便隐,又隔着飞剑宝光,无法窥看;再说看它不全,也无用处,如何不急?当时变脸,厉声喝骂:“无知婢,好说不听,教你知道厉害!”

  怪人立时大怒,双爪一伸,便发出十股紫火焰将二女围住,全立被火焰布

  怪人厉声喝道:“无知婢,我禀丙火气而生,此火与常火不同。无知婢再如执不悟,不消多时,纵令你有宝光护身,这座石也全被我烧熔,化为沸桨。再将地火引发,惹起浩劫,你也化为劫灰,休想活命!何况你那法宝飞剑并靠不住,早晚仍被炼化,悔之晚矣!”

  二女见怪人所发烈火果是猛烈,身在宝光之内,暂时虽还无碍;不多一会,上下四外壁果自逐渐消熔。本玉质,吃火溶化,成了质,宛如灵飘空,琼瀑飞泻;晃眼之间,四壁固然消化不少,地面也下陷了丈许。只见玉涛沸涌,雪洒珠;紫火光与二女防身宝光相映照之下,越觉明霞眼,丽景万千。二女已将上下两册换过,见势凶险,早用宝光,连人带玉案一齐护任,浮空而起。

  令贤还想多默记上一两遍,再行出手;宝玲见怪人如此厉害,大好玉室仙府被他烧毁,不由有气。又见火势越猛,虽有宝光防护,未被侵入,身渐烤热难耐。侧顾令贤还在默记,恰好上册换到手后,己自记,制怪之法也在其内;更忍不往怒火,立即如法施为,手挽灵诀,往外一扬。一片青霞忽由宝光层内飞起,只闪得两闪,朝全怪火反兜过去。怪人见状大惊,急喊:“仙姑饶命。”飞身逃。

  无如那青霞比电还急,光中更有千万缕银色光线织如网,一下便将怪人网住;那紫火焰也由大而小,逐渐往怪人身上去,成了一个火人。急得怪人在青霞笼罩之中,不住厉声惨嗥,哀求饶命。

  二女不料仙法如此神妙,出手便将怪物制住,宽心大放。互一背诵,全都纪,越发高兴,便将法宝、飞剑收去。那道书玉册本摊桌上,令贤看出怪人一面哀声求告,一面目注道书,似在偷听自己背诵。笑道:“无知妖孽,你那鬼心思我已防到。此书与你有关,最重要的两张乃是一道灵符、几句偈语。休说我二人只是相对默记,不曾出口,听去无用;即便被你偷听了去,你不会太清仙法,也无用处。只等你那天赋毒焰被青霞炼化,便难逃一死了。”

  怪人闻言,越发惊惶,不住哭喊。眼看身外紫焰,只剩四五寸高,快要消灭,周身全被青霞银网里紧;一任精通玄功变化,无法逃遁。正怒瞪着一双凶睛,注定案上道书。

  宝玲见他口中哀告,面悲忿之容,不时咬牙切齿,知他凶心犹在,怨毒已深。戟指骂道:“你大劫将临,便我放你出去,你那本身毒火最犯天忌,再经多年闭,人力反应越发强烈。一见光,如磁引针;立将太阳真火引发,本身固也受池鱼之殃。此是你昔年赋凶横,明明遇见真仙,可以求他解救,偏不服输,才有今。就这样,刘真人仍念你虽是天上恶物,修为不易,平颇知向上,不肯诛戮,将你紧闭本多年。”

  “本意留此一线生机,将应劫之口移在千余年后,拟多年静修,必能悟出以水济火、反虚入浑的玄门无上的妙谛。将本身的毒焰凝炼,化为真火,生出坎离妙用;既免天劫,还可成道。不料禀难移,全未悔祸;照你几时心情,就能幸免大难,以后有人对有稍有违犯,仍要立肆凶毒。如不杀你,又留后患,断断宽容不得!”

  话未说完,一片霞光闪过,玉册朱文忽全隐去。怪人似知绝望,突犯野,间身发皆张,凶睛合瞪;重又咬牙切齿咒骂起来。二女也不理他,各自谈笑着说,得此仙府秘笈,福缘不浅;与将来同享仙福之乐,得意非常。怪人先是越看越气愤,到了后来,身外紫焰被青霞炼剩薄薄一层,厚只寸许。一想咒骂无用,敌人软硬不吃,生望已绝,越想越伤心,不痛哭起来。

  二女原受仙人指教,故意如此。先听怪人厉声咒骂,宛如虎啸龙,猛恶已极;后来由骂变哭,开头声尚悲壮洪厉,渐渐越哭越伤心,声调也变成凄苦悲鸣,闻之心恻。

  知到时候,令贤心软,忍不住笑问道:“我知你此身受干天太乙青罡真气化炼,周身痛苦,如被百刑;但是非此不能除害,我便见你可怜,也无用处。”

  人当万分绝望之余,大部心生希冀,何况怪人昊角修炼近两千年,何等灵慧机警。

  闻言立时省悟,惊喜集。在红光中强挣着跪下求告道:“小畜虽禀天地间凶煞之气而生,但自修成以来,自知禀赋太恶,往往无心害人;由此隐迹山海之中,多年不曾出世。

  后来炼就神通,将这原来形体隐去,出山修积,意图将功折罪。”

  “后遇公真人刘。我知是位仙人,求其渡化,收归门下。真人坚执不允,我不合心中怀愤,往盗他中灵丹,误伤守苍白二灵猿。因我行事太狠,致被真人擒住,困在此。小畜盗丹时,原以自身大劫将临,仅有两三寿命,只将内丹元胎炼成,一见太阳真人,立被引发,惹出祸事;如若不炼,千年功力,又付水。势迫两难,更恐伤害生灵,才行此下策。”

  “被擒以后,曾向真人哭求了七夜,真人方始说出芝顶藏书之事。不久真人飞升,曾留有几句偈语。只为小畜傲,虽然悟出几分玄机,终因不为人下,只想一边——认为这书一到手,立可劫成道;那后两句偈语所说,天随隐、琼岛同栖之言,竟未仔细推详。以为前段偈语所说恩主,似指真人醒后见书,被人盗去;一时无知,便追了来,几惹杀身之祸。”

  “适听仙姑说起“天庄”三字,正与真人偈语相合;又想起小畜丹元早已炼成,只为本身所发毒焰太强,一见光,便遭天火焚身之惨。本来早该遭劫,刘真人如是恶意,或恐遗祸生灵,当时杀我,并非难事,何必闭多年?便是守书一层,小畜本身虽难行动,法力尚在。中间也曾有人生心来此搜寻,有的还在中修炼多年,方始离去;或就中尸解,小畜始终守定誓言,来人只是清修之士,从不侵犯。如若妄想盗书,本身又是左道妖,决不容他活命。”

  “这多年身受也极艰苦,如何事完,便听来人加害,不先指点,又留偈语作甚?小畜天生神目,来人一举一动,全能看出,不等近前,早有准备。今二位仙姑来时,恰直干三百年一大的睡眠,昏昏若死;封法也恰在此时失效,事情那有如此巧法?分明真人所说恩主,就是二位仙姑无疑。小畜现知悔悟,望乞大发慈悲,念在小畜心坚志苦,修为不易,深恩成全,加以宽恕。情愿拜在仙姑门下,永为奴仆,感恩不尽。”

  说时,怪人已被宝光炼得力竭声嘶,周身抖颤,痛苦非常。

  令贤知他真心降服,不忍使其失望。法虽然未到撤时,使安心,笑问:“你既甘心降服,此后我二人,不论什么事言出必行,不许违背,更不许再犯野伤人,你能应吗?”怪人忙答:“此是小畜昔年梦想难求之事,如何不允?”令贤含笑点头,将手一指,宝光越发加强。

  怪人拟令贤较好说话,已然应允,出困在即;谁知宝光加强,真火内烧,周身如在洪炉之中。眼看自焚,不情急,哀声惨嗥:“仙姑既允放我,为何还要施威?小畜护身光焰一被炼尽,纵不形神皆减,也化劫灰了。”

  宝玲喝道:“你不吃这苦,怎能本身真火凝炼归一,化去毒质?”说罢,将手一扬,霹雳一声,火散光消,怪人已跪伏在地;虽仍混身抖颤,险均是喜容。

  原来怪人身外紫焰已被青霞炼剩薄薄一层,眼看化尽;通身灵火奇热如焚,痛苦万分。心下正惊惶悲愤,忽听一声雷震,紫焰炼尽,青霞也自消散,周身火热顿止。平苦心盼望,令凝炼,用时能随心意运用,不令毒焰的一粒内丹元胎,居然如愿,成了一粒不发火焰的宝珠,所有天赋毒之气一齐去净。照此情势,非但大劫可以避免,更有成道之望。

  料知二女受了仙人指点,特为救他而来,不由喜出望外,感恩刺骨。先受伤痛都顾不得运用玄功使其复原,慌不迭跪伏在地,口呼:“二位恩主,小畜今大梦初觉,幸免天劫,全出恩赐。从此死心塌地,永随恩主;如有二心,甘遭万劫。”

  令贤见他只顾感恩禀告,痛尤未消,笑道:“我知你天忠义,一经降顺,百死不二;但你还有一次难关,始能将原来恶形丑态化去,变成一个美貌少女。此事须随我们回转天庄后,由各位师祖相助始能成功。此时各位师祖正在莫厘峰旁毒龙谷内与妖人斗法。我二人也不要你作什奴仆、照刘真人仙示,你因身具坎离妙用,赋有畸形,外表丑怪,虽似男身,实是女体;只等外壳去,立是一个好女子—我二人收你做个徒弟便了。”

  宝玲也说:“你可养息一会,稍为复原,同去毒龙谷中应敌。你那名字不甚好听,可用谐音,颠倒过来,以名为姓,叫作葛浩如何?”怪人已乘说话之际,运用玄功止住疡痛。闻言越喜,膝行向前,拉着二女衣角亲热,口称:“恩师,弟子遵命。”由此怪人便叫葛浩。不提。

  二女见他复原得这么快,知其神通广大,也是喜极,各伸玉手抚他头上长,笑说:“徒儿起来。只要从此向道坚诚,努力修炼,仙业定必有望。一回天庄,便不似这等丑怪了。”

  葛浩起身笑答:“恩师如嫌弟子丑陋,弟子能变美女。只是被困千余年,未见生人,没有样子模仿;只好拿二位恩师做蓝木,每人学上一半,恩师可怪弟子无礼吗?”

  二女见他形貌那样丑怪,此时说话,却竭力摹仿自己口音,语声娇柔,已觉好笑。

  闻言方答:“这样才好,谁来怪你。”葛浩笑答:“那么弟子就放肆了。”说罢,就地一滚,一片烟光闪过,纵身而起。二女一看,果变成了一个美貌少女。

  二女身材虽差不多高,但是宝玲容貌较丰,与令贤有环燕之别;容貌不甚相同,衣服也是一青一黄。葛浩变得又像令贤,又像宝玲,各有几分神似;这还不说,因衣不一样,葛浩衣服也是半青半黄。二女子见她变得和自己一样美丽神态,又是那么天真,想起先前怪相,忍不住哈哈大笑。

  宝玲笑骂道:“你这淘气徒弟,不会把衣服变成青色,再加上一件黄半臂,不都有了吗?半边黄,半边青,成什么样子?”葛浩笑道:“二位恩师都是一样,我想这样匀称一些。既不好看,我再变过。”说罢,又是一片烟光闪过,果照所说变出。因是幻象,衣质非绢非纨,宛如天孙云锦,光夺目,人又变得那么美娇柔,分明桂殿仙娃下临凡世,好看已极。二女自更喜爱,便令引路,同往战场赶去。

  路上宝玲对葛浩说道:“我二人各有制胜之宝,出时先隐身形,待机而发。你可随在一旁,如遇逃走的妖,任你诛杀,不可放过。此与常人不同,决不见怪。”令贤因葛浩初收,是否野退尽还不知道,如何纵令多启杀机?方觉宝玲失言,葛浩已先笑道:

  “弟子现觉以前凶野之已然退尽,再想起自身经历,以为左道妖虽然可恶,内中也许有不得已处,但非极恶穷凶,不妨许其自新。恩师以为如何?”宝玲原是随口而出,见令贤看她,也觉失言,闻言同声赞好。

  师徒三人边说边往前飞,不觉经过丙广场,由大片晶幕之后穿出。前面现出一条甬路,甚是曲折,沿途还有几处灵奇室,忙于应援,无心观赏。飞了一会,径越暗,地势更低,只比来路高大得多。下面尽是水,原来通往毒龙谷一带竟是水,并分上下两层。快到以前,葛浩将二女唤住,低声说道:“前行两里有一缺口,飞上危崖,便是旱出口,弟子已闻双方争杀之声。此本是恶蛟窟,弟子久想除它,无如身受仙法制,不能行动,两次往中,均被滑。只未一次,将它未成形的内丹化去,免去一场水灾。先还听它怒吼,恐其早晚必发蛟水,常在担心。上月忽被一位道长由毒龙谷那面追来,逃到晶幕前面杀死,连蛟尸也被化去。弟子见他法力颇高,形迹可疑,恐对道书生心。正戒备间,忽朝弟子藏身所在骂了几句,说弟子孽畜无知,活该要多受罪,到时能免天劫,已是万幸,张牙舞爪作甚?弟子这时本已发动毒火,闻言怒,正要出,不料他说完之后,人便飞走。弟子疑他早晚必来盗书,夜提防,不料反是恩师来援弟子出困。我见矮仙长所用遁光和恩师一样,可是一路的吗?”宝玲道:“那也许是我郝五叔父,今之事也由他而起。”说时,忽听雷声轰隆大震,由口外远远传来。

  葛浩忙道:“这里离出口只四五里,还有一段径,十分曲折,请恩师隐了身形再上吧。”

  二女因本门隐形法神妙,恐葛浩分开,看不出来,便合在一起,一同隐身,往上飞去。接连儿个转折,便见前面现出一个大。还未出口,便见外面宝光飞剑电舞龙飞,连珠霹雳之声震得天惊地动。知道双方斗法甚急,惟恐误事,忙同飞出。见外面乃是深谷中一个盆地,四面均是峰崖环绕。敌我双方分立在左右两座小峰之上斗法正急,内有几个并还飞身高空,各用飞剑、法宝恶斗,相持不下,急切间,也分不出谁胜谁败。二女知道来得正是时候,并未误事,正要往右面高峰上飞去,令贤忽见前生慈母苏筠隐形飞来。多年未见,劫后重逢,不悲喜集,热泪交流,慌不迭上前去。苏筠把手一摇,已经飞到口,宝玲忙率葛浩跪拜。令贤喊得一声:“娘呀!”早扑上前去,给苏筠一把搂住,传声说道:“乖儿快莫这样。目前双方斗法,正在紧要关头,你没有见我隐形飞来吗?敌人法颇高,一被警觉,便要惹厌。现还不到你们动手的时候呢。”话未说完,一蓬冷森森的碧光已似暴雨一般当头打到。二女正要抵御,葛浩一声清叱,张口一,一团紫光突飞出去,风暴长,碧光挨着,便即消灭。原来左面峰上妖人颇有能手,内中一个正斗之间,发现苏筠身形忽隐,知有缘故,又疑是在暗用仙法还攻,本在留神查听,一听口有人低语之声,立发妖光来,不料正遇克星,将法破去。这原是瞬息间事。葛浩虽然出声对敌,并未现形。两下里才一接触,苏筠知道还未到时候,忙喝:“快走!”扬手一片金光,护住三人,隐身往上面崖顶飞去。葛浩火珠也已收转,身才立定。左峰上面妖人瞥见大团紫焰光突由口飞出,只闪得一闪,便将妖箭破去,不急怒加,二次忙取法宝施为。四人前立口,已被一蓬碧火弹炸成碎粒,二十来丈一片危崖正倒下来,得下面潭水飞涌如山,响震山谷,半晌不绝。

  葛浩自觉冒失,正向苏筠母女告罪。苏筠笑道:“此事怎能怪你?我因不到时候,尚有强敌未来,还有话说,故令暂缓。你便是丙灵芝峰内闭的吴角吗?居然生得如此灵秀。此时崖顶已用法力制,敌人不能查听,但说无妨。”宝玲先笑道:“大伯娘,你当她真好看吗?丑怪得出奇,是故意变成这个样子讨人喜欢。”令贤随将前事一说。

  苏筠见葛浩面有愧,便对二女正说道:“此女虽然异类修成,也有两三千年功力。

  如今归你俩门下,自来师严而道尊,以后不宜这样嬉笑。”

  二女连忙认过。随问斗法之事,才知对方的四个为首妖人,乃是华山、五台两派余孽。起因由于内中一个叫火禽尊者赵冲的妖道,在庭西山强摄民女,藏往毒龙谷山以内。赵冲不知当地与林屋相通,只将毒蛟收服,意图久居。这水晶子郝子美因邻湖民女常被妖风摄去,知有妖人作祟,跟踪搜寻。正值妖道由木读镇上摄了两名妇女回山乐,恰被撞见,暗中尾随到了毒龙谷,双方斗法。妖人炼就孽火妖禽,口毒焰,法颇高,郝子美夫几乎敌他不住。齐良之苏筠,忽持前生至宝飞来助战,三人合力夹攻,妖道受伤逃去。由此循环报复,越引越多。最后定下约会,在当地斗法,决一胜负。起初妖道还不知敌人乃是峨眉门下,气焰甚盛,后才访出底细,已成骑虎之势。

  没奈何,一面多约妖相助,一面准备逃路。五友早奉师命,留意这伙余孽,遇上必须斩草除,免为世人留害。无如敌中颇有几个能手,本门师长和几位先进同门又都功行完,仙业将成,勤于修为,不能出山相助,事情又须缜密。为此表面示弱,由郝子美夫同了苏筠三人出头,明知有人窥探,故作骄敌,不以为意。其实清苕等早已得信,有了准备。期前子美更乘妖道不敢回山,将中隐藏的一条毒蛟追往内晶幕前杀死。

  又奉神驼乙休仙示,得知丙灵芝峰下有汉仙人刘闭的怪人吴角,连同所藏道书,到也要出世,应为令贤、宝玲二女所有。于是前往查探,向吴角说了几句,便将蛟尸运走。当前往中等候二女,不料有两散仙和一妖得信赶来,往盗书。先是言语失和,双方动手,郝子美将妖人杀死,战胜了两位散仙,双方并成了朋友。子美告以真人道书留赐二女,内有火吴角防守此书。二散仙深知吴角厉害,中止前念,只请将来借书一观,或由二女摘要传授。子美应诺。跟着二女发现前隐藏的一个左道妖人为人所杀,由瀑布中寻入丙。子美授完机宜,立和二散仙由水飞往毒龙谷。刚一出,清苕夫妇同了浦文珠、王蕴华、齐良、彭、孙同康、孙毓桐和自己的爱,也相继到了。谈了不多一会,忽听破空之声又劲又疾,十来道青黄灰白的异派中遁光,已经横空穿云而来,同向谷中飞坠。当地恰有两座对立的高峰,都似朵云飞涌,上丰下锐,相去约有七八十丈。于是各据一座峰头,由为首四妖人先出,上来各用飞剑法宝单独相对。

  无如彭和清茗夫法力甚高,斗不多时,和三人手的全都送了性命。妖也陆续来了多人,均是能手,内有两个蛮僧法更高。正布魔阵,二女忽同新收门人葛浩飞出。

  本门隐形法一望即知,清苕恐二女冒失行事,忙令苏筠前来阻止,令缓上前,静听号令发难。不料微一疏忽,被内一妖人警觉,几被看破。

  苏筠等四人刚把话说完,法已经发动。二蛮僧手掐诀印,朝前一扬,一声雷震,突有三十六个手持长剑幡幢,高达一丈五六,相貌狰狞的神将,已在空中出现。脚下各踏着一朵血也似红的莲花,将手中长幡一摆,立有万道红光,千重黄雾,将众人一齐笼罩在内。众人认出此是蛮僧所炼三十六相神魔,知道厉害。孙次娴忙将大乙金鳞舟放出,招呼众人速聚一处,将身护住,再破法除害。苏筠母女师徒四人应声飞去,聚在一起,这时蛮僧魔阵已然发挥全力,在三十六面魔幡招展之下,已成了一片血山火海。最厉害的是神魔手中长剑,各出大股碧萤一般的妖火,纷纷爆炸,猛烈异常。太乙金鳞舟已化成一条梭形金舟,众人藏身其内,各用法宝、飞剑,由两幡侧光小门内飞出对敌,各自相持不下。此宝原是妙一夫人所赐仙府奇珍,比昔年南海玄殿易周夫赐与乃孙易鼎、易震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还要厉害得多。众人又有好些至宝仙剑,只在舟中施展威力,往来冲突,也无败理。清苕因奉师长密令,说这伙妖孽凶狠毒,无恶不作,如能除去,实是一件大功德,意乘机一网打尽。又因蛮僧所炼三十六相神魔,与昔年云南二恶同一传授,如不就此除去,不知要害多少生灵,逃走一个,便留隐患。如仗法宝、飞剑之力将其击退,非不可能,但蛮僧刁狡,见势不佳,保不住弃众逃走,再要除他,便极艰难,为此不肯发挥全力。于是假装被那血光滞住,不能身,暗中却各用法宝、飞剑、太乙神雷联合夹攻,使其小受损害,因此怒。

  蛮僧原知峨眉派的厉害,上来也颇慎重,表面发狂喝骂,心实情虚。及至金鳞舟出现,看出敌人法宝威力,越发骇异。本来首鼠两端,想起云南二恶那么高法力,便因不知进退,致惹杀身之祸,暗自惊疑,要想相机行事,稍觉不妙,便作身之计。后见敌人藏身金舟以内,虽然一个未伤,神雷宝光也颇强烈,但似被困阵中,不能随意移动。

  自觉近来魔法越高,有些得意。不料敌人金舟内忽出两道金、红色的宝光,才一出现,便合在一起,长虹电,不朝四外魔光血焰扫,竟然来,来势特急,骤出不意。

  旁立妖和蛮僧的爱徒两人因知魔阵厉害,又曾奉命不许动手,由他一人上前。谁知敌人法宝这等厉害,虹到处,不及逃避,蛮僧两爱徒和另一妖人首当其冲,立被裹住。

  同时后面又是一道铲形青光飞到,只闪得两闪,三妖人同时惨死。蛮僧本人和众妖也差点没有波及,吓得纷纷逃遁,一阵大

  蛮僧不知孙同康夫暗受清苕指教,特将双镜合璧,连同太乙分光铲猛飞出去,故意杀上几个妖发敌人怒火。蛮僧一时大意,忘了敌人就在对面峰头,以为对方自保不暇,无力还攻,不曾倒转方位,致被敌人乘虚猛击。等到警觉行法,挪移中宫主位,爱徒及同三人已遭惨杀,并还闹了一个手忙脚,本身也几乎受伤。想起方才所说大话,实在难堪,不由怒火上攻,发凶野天。又见敌人虽然侥幸伤了三人,因阵法已然倒转,宝光尽管上下飞,已经不能再伤人,金舟始终未见移动。阵中魔火血焰却被敌人宝光、神雷频频冲散,虽然随灭随生,蛮僧本身元气也受不少损耗,又是痛惜,又是恨极。暗忖:“这几个敌人只是法宝厉害,功力却不高。反正成仇,爱徒已为所杀。

  这类魔光血焰连那神魔均与本身之灵息息相关。与其持久损耗,不如施展全力,猛下毒手,既可报仇,还可将这些仙府奇珍夺为己有。”贪心一动,蛮僧更不再计利害,厉声怒喝:“狗男女伤我徒儿,今教你死无葬身之地!”随将舌尖咬破,朝外一,化为三十六股血光,朝众神魔飞去。神魔张口接住,凶威立时大盛,同声怒吼,各将手中幡、剑一扬,带着大片魔光血焰,朝众人猛扑上去。蛮僧紧跟着回手一放,烈火袈裟上面所佩一枚金环,连同一柄月牙形戒刀同时飞起,化为一团红光,轮也似带着一道形如新月的寒碧光华,朝空飞起。

  清苕知这两件均是魔教中至宝,厉害非常,又与蛮僧性命相连,如能破去,蛮僧必死无疑,神魔却难全灭。正想令令贤、宝玲下手,忽听极紧急的破空之声由远而近。心想:“妖已全到场,只差一人未来,但与此人路数不对,怎会有此破空之声?”疑有别的强敌寻来。猛又听遥空中传来极凄厉的异啸,杂以风怒号鬼哭之声,知道未一个强敌也将到达,忙命众人戒备。话刚出口,一道紫光中现出一个猿臂蜂,英姿的美少年,突然自空飞堕,扬手先是一蓬黄光网飞起,晃眼展布。阵中已被魔光血焰布,本看不出阵外景物,那光网却强烈异常,笼罩在外,宛如一个其大无比的黄晶罩子,将全阵一齐扣住,芒若电,照得里外通明。干重魔火血焰全都减,现出空隙。仿佛一团团似火非火的暗赤焰影,在阵中飘动,与先前一深红迥不相同。少年也已飞降,众人认出来人正是水仙夫妇的情敌茹黄沙,虽然来意难定,照此行事,分明魔阵已被制住。正要询问,对面敌已然上前去。

  原来蛮僧正在得意洋洋,想施毒手,不料有人飞来,一到使用法宝,连敌带我一齐罩住。当时魔焰无光,凶威大灭,疑是对头,不由大怒,忙指空中月刀环,待要敌。

  忽听为首同大声喝道:“此是茹道友,不是外人,待我问来。”同时为首三妖人已上前去。茹黄沙不等开口,便把长眉一扬,笑问道:“你们将我约来,可知我向不无的放矢,可有什么酬谢么?”三妖人虽知此人不好说话,总想正不能并立,必能同仇敌忾,法力又高,如能得他为助,比约别人更必胜。嗣听往约的人归报,说他未置可否,面有笑容,以为此人向来难测,照此神情,许蒙相助。斗了这半,连另约的一个能手全未到来,妖人心想:“敌人已被魔阵困住,这两人只来一个,立可成功。”忽然飞到,还在惊喜,不料上来先把敌我一齐用法宝罩住。虽觉此人过于狂做,仍认定是自己一,惟恐蛮僧不识,引起误会,连忙上前去。一听口气不善,但义不敢触怒,只得忍气声,强笑答道:“峨眉鼠辈专与我们为难,深知道友仗义,为此求助。敌人所用法宝多是仙府奇珍,如能成功,任凭道友随意选用如何?”茹黄沙哈哈笑道:“自来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。他们虽是你们仇敌,与我何干?只说将我请来,必知我的惯例。谁知巧使利用,由我出力,成功以后,再略分润两件赃物。你们倒想得好,可惜我向不受人愚,峨眉无仇,不犯树敌。不过我照例不肯空手回去,你们既未备有谢礼,且将这月刀环和三十六相神魔借我作一押头。我倒看看狗头横眉竖目,意如何?”

  说时蛮僧早看出对方词强横,心中气愤,只碍着主人不便发作。闻言大怒,未及施为,不料对方动作神速,出人意表,话未说完,扬手一指,那紧扣魔阵外面的黄光网连闪两闪,所有阵中魔光血焰和那神魔刀环,竟似遇见克星,被一种极大力量住,随同茹黄沙一起腾空直上。妙的是敌人法宝一件也未去,天色也重返清明,敌势大盛。

  为首三妖人闻言也是情急暴怒,正待翻脸,魔阵已被收走,敌人又复夹攻而来,急切间无计可施,只得各以全力抵御。蛮僧因与神魔心灵相合,更是情急万分,见此情势,心胆皆寒,将手一指,飞起一朵血焰青莲,腾身其上,意追去拼命。做梦也没有想到对头自知孽重,数限将终,特意赶来为清苕等除此一害,借报不杀之恩,并使自己先期兵解,中早有成竹,拼舍一件法宝,与之同尽。蛮僧刚一追赶,忽听茹黄沙哈哈大笑道:

  “狗蛮僧,你比我造孽更多,今运数已终,休想活命!”随听遥空中厉声由远而近,有人接口大喝道:“只怕未必!”声到人到,来势神速已极。几方动作都快得出奇,这原是同时发生的瞬息间事,共总不过两三句话的工夫。

  蛮僧瞥见空中光网逐渐缩小,神魔血影由浓而淡,晃眼成了数十条大仅尺许的碧影,在光网中左冲右突,跳不停,心神随同震悸起来,只那刀环尚是原样。情知此举关系存亡,除用这月刀环将敌网震破,或能保得一命,否则休说神魔消灭,受害甚大,再被对头擒去,更是受炼魂惨痛,永无出头之。情急拼命之下,蛮僧以为刀环乃师传性命相连之宝,敌人虽然收去,尚未显出凶兆,立意死中求活。于是暗使法,还未追近,扬手先发出一个诀印,网中刀环光华骤转强烈,神魔鬼影却是越淡。惊惧亡魂中哪知厉害,闻得遥空异声,大片黑影急如狂,中杂风鬼啸之声,铺天盖地而来。存亡关头,未及查看,魔法已然发动,于是上了大当。蛮僧见刀环未受敌制,魔光暴长,方觉有望,猛瞥见光网中现出两团豆大黑影,投向月两光之中。才一接触,突发奇光,由黑转红,变为银色,电也似急,倏地爆炸。同时外层光网猛然往里一收,两下一凑,只听极清脆叭的一声巨震,连光带网中魔影刀环全数消灭。蛮僧看出不妙,却因势大猛急,连念头都不及转,心灵刚一大震,一点亮若银电的寒星已是当头打到,当时全身炸裂。众人飞剑追上一绞,形神皆灭。

  另一面,异声黑影中的妖人也已飞来,厉声大喝:“狗贼卖友求荣,讨好敌人,今教你知我厉害!”说时迟,那时快,一片黑色妖光中现出一条形如白骨的鬼影,已猛朝前飞来。茹黄沙大笑道:“无知恶鬼,你今和我一样难逃定数,凶狂何用?”随说,扬手便是一团团的碗大黄光朝鬼影打去。那鬼影甚是厉害,黄光打到身上,当时爆炸,黑烟略散,晃眼聚拢,稍微停顿,又猛扑上来。茹黄沙也不理他,一面把手中戊土神雷一连串向上打去,暂阻来势;一面往众人立处飞落,见面笑道:“我今数限将终,李道友功力最深,赐我一剑如何?”清苕看出他舍命相助,求兵解之意。黑影中恶鬼乃新来强敌,所炼白骨呼魂法狠毒无比,势疾若电,只一上身,便如影随形,附骨之疽,死活随着妖人心意,受尽苦痛,元神必保不住。又见当空已被大片黑影笼罩,知妖人恨极茹黄沙,又骄狂自恃,为蛮僧报仇之后,再以全力发难。一面忙用传声暗告令贤、宝玲,带了葛浩准备下手;一面笑答:“道友既转世重修,敢不遵命,请自留意。”

  说完,手指处,刚把飞剑放出,茹黄沙见剑光来势甚慢,迫不及待,猛一回手,将所剩数十粒戊土神雷一齐朝空打去,人便着剑光飞来,当时尸横就地。清苕见他元神离休飞起,恐其不易冲出妖幔之外,忙喝:“道友快到这里来,少时再走不迟。”随说,一片金霞将茹黄沙元神护住,接往金鳞舟内。本惫法厉害,恐其受伤,哪知戊上神雷威力甚大,又是数十粒连珠齐发,那白骨鬼影竟被震散,连珠霹雳声中,天空都是黄雷火横飞爆炸。一时黄尘高涌,烟光爆,宛如暴雨上下,高出重霄,当头黑影竞被冲破一个大。他才知茹黄沙原有准备,多此一举。

  齐、孙、葛三女本定自空发难,无奈当头黑影布,正想不出如何上去,一见黑影冲破一,立时乘机往上飞去。众人见三女离开金鳞舟,想拦无及,正代担心,三女胆大机智,已然隐身飞出重围,黑影也由分而合。恶鬼似知众人防身宝光强烈,不敢硬拼,忽然隐去。黑影中立有一个头白发,形似骷髅,身穿麻衣,背麻幡,手执一技丧门剑的妖人自空飞降。对阵妖好似绝处逢生,齐现喜容,同喊何真人,上前去。妖人乃妖尸谷辰的师弟白骨真人何巨,虽还不如谷辰善于玄功变化,法却极厉害,所炼恶鬼呼魂大法尤为狠毒。见众妖礼拜,口喝:“你们速退一旁。”扬手先是一片惨白的妖光,将众妖罩住。

  这时众人因想一举成功,法宝多半收回,装作退守,只将几口飞剑对敌。妖人一现,孙毓桐见此丑怪模样,气他不过,忙把双镜合壁飞出手去。何巨己把话说完,瞥见七八道剑光舍了众妖,朝他夹攻,又见两道虹联合飞来。看出厉害,身形一闪,忽化为十来个同样妖人,各在一片灰臼妖光笼罩之下时隐时现,出没无常,身后妖幡各冒起一个恶鬼影子,晃眼加大,一个个相貌狰狞,各伸出两条长大鬼手向下抓,空中妖光法立似天塌一般,往下来。孙毓桐宝镜光华虽然强烈,然而只挡住一面,觉着压力大得出奇。四围的烟雾宛如实质海水一般,由两侧将过来,太乙金鳞舟立被滞住。数十百条鬼手织如梭,网一般密层层绕金舟之外。尽管那么强烈的宝光,妖人依然厉声惨嗥,前仆后继,一点也不害怕,并且越聚越多,绑也越紧。金鳞舟乍看好似不能移动,众人俱都着起急来。惟独清苕夫妇与彭微笑不语,只令众人谨守舟中,不要探头向外。

  孙氏夫妇也缩退回来,悄问清茗:“法如此厉害,令贤姊妹能够一举成功么?”清苕点头笑道:“这法还不算凶,还有一个强敌三影神君康环,更是难斗,如不就此除去,又留隐患。我已传声二侄女听命行事。这厮不但法甚高,人更刁狡,也许此时已到,正在闹鬼都说不定。否则太乙金鳞舟乃本门镇山之宝,如非要想一网打尽,早就发挥威力,何待此时?”彭忽然惊喜道:“这厮来了,我们且缓下手,看他到底有何本领。”

  话未说完,忽听声如狼嗥似的一声长笑,对面妖阵中忽然飞来一个美少年,双手各指一道深黄、暗紫的光华,宛如千万繁星连成一股,闪变不停。一到,朝金舟看了看,笑道:“何师弟你休大意,此是峨眉镇山之宝,岂是你所能制?连我还不一定就能成功。

  敌人久战不退,必有原因,莫要中了他的诡计。待我上前试他一下,如不成功,等我法宝炼成,寻他算账,一样报仇,无须急此一时。趁早随我回山,免得上当。”说完,手指处,两道星光长虹也似忽然化作两圈,将金舟束定。少年正是三影神君康环,见星光将金舟束定,尽管金光爆,雷火群飞,仍似有些不信,正在东张西望。彭深知妖人凶狠毒,仗着炼就身外化身,屡受诸先进同门围攻,均被逃脱,看出他脸惊疑,心意不定,然大怒。也没和众人说,突将师传至宝戮魂针由金光小门内发将出去。只听“呱”的一声厉啸,康环身后忽现出三条人影,妖光变灭之间,似已受伤。不知怎的,反倒高兴起来,一面飞起一道尺许长的碧光将飞针敌住,一面张口一,两道环形星光突然加盛,渐渐带了金舟离地飞起。清苕见是时候了,立即传声空中三女,令即施为。

  原来康环多疑善诈,认出金鳞舟是峨眉至宝,一见那么容易就被星光束住,先还不信。后见彭发针伤他,又见那舟停在对面举头不动,误以为敌人初得此宝,功力尚差,不知发挥它的威力妙用。自恃法神通,妄想连人带宝摄回山去。于是试用全力,将那两道星光紧束金舟,往上一提。虽觉沉重非常,但是敌人势绌,居然摄离地面两三丈。

  康环以为有望,正在高喊:“师弟助我一臂!”猛瞥见当空有一团具有七宝气,形如轮的金光异彩突然出现,厉声大喝:“师弟留意!”随说人早飞起。同时叭的一声清脆之音,轮倏地爆散,化为天彩丝,中杂无数火星,火山崩堕一般往下来,全阵立被笼罩在内。跟着那无量数的火星纷纷爆炸,互相。当时红云干丈,烈焰腾空,天火星密如骤雨,。众人也同驾金舟往上飞起,上下会合,声势猛烈,震耳聋。众妖人怎得住,吃那火星当头罩下,连人带宝光一齐裹住,被火星震得形神皆灭。只康、何二妖人各在妖光护身之下冲烟冒火,破空直上。

  何巨正往上飞,忽见火海中飞来一个少女,不知那是葛浩,因见对方空着双手,无什宝光防身,惊慌逃命中,妄想就势摄回山去,手一扬飞出数十条黑影。葛浩原因令贤、宝玲在归元幡防护之下,专心一意对付康环,瞥见另一妖人在一片浓厚的灰白妖光护身之下破空飞遁,天火星飞中,妖光虽然逐渐消灭,减去好些,仍在向前飞遁,恐被逃脱,身形一闪,拦住妖人去路。葛浩正要发难,一见妖人下手,把口一张,大股紫焰出去。何巨方觉厉害,紫焰已将身外妖光冲破。何巨本来全身已被火星彩丝裹住,已难挣脱,哪得起这类内丹纯之火,当时吓得亡魂皆冒,只惨嗥得一声,先被紫焰头一罩,全身立被烧成枯炭,火星往上一合,连烟也没有冒起一丝,便已消灭。

  葛浩除了妖人,瞥见康环原身已经伏诛,化为三条黑影,正分三面,电也似急,各在黄、紫二妖光笼罩之下冲烟冒火,分头飞驰。一条被金鳞舟冲散,再吃火星一裹,首先消灭。一条在火海中正往前冲,头遇见一团天星球所化轮罩向身上,叭的一声,炸成粉碎。另一条星光较稀,已决冲出重围,令贤、宝玲二女在归元幡下发放天星球,瞥见黑影飞来,正上前拦住去路。葛浩知那天星球乃灵空仙界陨星炼成,星星之火具有极大威力。师父虽有归元幡,隔远尚可,相隔一近,便不住那猛烈的威势。身是火,却非所惧,仗着飞遁神速,忙即追去。快要到达,瞥见师父幡后飞起一蓬五云网,晃眼展布成千百丈方圆一大片,朝妖人头网去。耳听舟中大喝:“葛浩速退!”金舟忽然向上疾飞,葛浩连忙掉头赶去。妖魂似知不妙,也忽匆匆追来。葛浩知他看出破绽,想要冒险随在舟后冲出重围,忙回身张口一股紫焰,去。妖魂看出厉害,慌不迭往后一退。就这一停顿之间,幡后飞起来的大片五轻云已连妖魂带那空彩丝火星一齐网去。跟着归元幡后闪出一个白发美妇,原来正是自发龙女崔五姑。这时空火星被那轻云网定,晃眼缩成一团,正轻飘飘地往崔五姑手中紫晶瓶上飞去“滋”的一声,倏忽不见。

  众人上前拜见之后,崔五姑笑道:“方才两个妖孽,自从峨眉斗剑以后,连被他漏网三次,多害无数生灵。我防他们机警狡诈,惟恐天星球除他们不了,令贤、宝玲未必挡得住,再被逃走,又留后患,特意暗中赶来,隐在归元幡后,准备万一,果然残魂几乎漏网。你们的凌师叔与大方真人、嵩山二老,也在缥缈峰上下棋观战,立意要你们成此大功,以便同隐天庄,完你们五家夫十一人当年宏愿。此番回去,可先闭户潜修,不久当道还要来寻,运数所限,可以善言推谢,如嫌纠,不妨迁居别处。缥缈峰各位师伯叔本为防备你们力量不够,致被妖人逃走,亲来察看。话已说完,无须前往拜见,各自回转天庄去吧。”众人闻言,一同拜谢领命,崔五姑随即飞走。众人又朝缥缈峰上诸位长老望空遥拜。

  次娴随对众人道:“崔老前辈真个疼爱我们,明知不会有事,仍然亲来暗助,真令人感激不尽。坐船气闷,可命门人仍坐原船上驶,我们由空中飞回去吧。”众人俱都赞同。因天星球威力太大,毒龙谷已被天球星炸成一片劫灰,众人先用法力上湖水,淤成大片沃土。再飞江,寻到原船,告知门人,当由空中飞回天庄去。由此按照师传,五家同修,夫合籍。不久去往峨眉仙府,拜送各位师长道成飞升。又修了若干年,移居新疆天山脚下大漠庄,大破冷魂峪,取出被人盗走的金丹(另有专书《天山飞侠》),终成地仙,不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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